磨珠舞者

□ 潘禹帆

中國是世界上的四大文明古國之一，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無數的優秀文化和古老技藝在今天仍然散發著耀眼的光芒。為保護多彩多姿的傳統文化、精美“非遺”技藝，政府近年來出臺了一系列保護和激勵政策，無數民間藝人紛紛投身其中，同時，也催生了不少民間工藝愛好者。“磨珠舞者”彭劍鈞，便是其中的一位。

彭劍鈞是四川省瀘定縣的一名公職人員。工作之余，當別人都在休閑娛樂的時候，他卻喜歡琢磨一些小發明創造。較為廣泛的興趣愛好給予了他寬廣的視野，善于思考的大腦使他具有強勁的創造力。

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地處川藏高原，盛產崖柏。“最開始，我是不熟悉崖柏的。大概五年前的一個雨后初晴的夏日早晨，我與一位朋友在大渡河邊散步，看到一塊大木頭順水飄到岸邊。出于清理河道的天然使命，我們想辦法將其拉到岸上，卻發現它質地細密，包漿很多，香味濃郁。后來通過了解，才知道這就是崖柏。”談起與崖柏的結緣，彭劍鈞娓娓道來，恍如講述一個悠遠的故事。

“一開始，我并沒有想到要手工磨珠，而只是把它作為香木用來熏香，這其實造成了極大的浪費。如果不是因為后來朋友送的一串機制崖柏手串觸動了我，這種浪費還會一直延續。”彭劍鈞微微抬起頭，眼睛盯住房屋角落里的崖柏原木，透出些許遺憾和擔憂。

彭劍鈞拿出了一串已經被把玩得發亮的手串，說道：“這串機制的崖柏手串雖然好看，但似乎缺少一點靈動，缺乏一絲情感，缺失一點匠心。我為何不可以通過自己的探索對現有的崖柏進行加工，使其成為藝術品呢？而對靈動、情感、匠心獨具的追求便成為了我手工磨珠的動力。”他的聲音開始略加高亢。

在這些想法的推動下，彭劍鈞開始揣摩自己動手制作磨珠工具。最初是完全手動制作，工藝較粗糙，后來他繼續對工具進行改進研究，并對廢舊縫紉機進行改裝發明，使之變廢為寶，成為半自動化磨珠工具，再然后就有了凝聚著自己心血的更加精致的產品。

“您的磨珠，與市面銷售的有什么不同嗎？”我實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純粹手工，不夾雜任何現代工藝，絕不批量生產。每一顆珠子都凝聚著我的心血、我的思考、我的情感。”彭劍鈞說得斬釘截鐵，“下面就讓我為你演示吧！”

手工磨珠，是一件看似容易實則不易的事情。彭劍鈞拿出一小段崖柏和一把小鋸子。“磨珠的第一步是下料，把木料切割成較為成型的正方體”。他一邊說一邊用鋸子把木料鋸成一個個小正方體。隨后拿出了一把小電鉆。

“這是我唯一用電的地方。”看著我不解的神情，彭劍鈞解釋道：“崖柏生活于懸崖峭壁上，特殊的生存環境賦予了它堅硬的質地，一般的鐵釘根本無法撼動它，所以只能用電鉆打孔。”在鋸好的小正方體的上下兩面，他分別畫了對角線，然后從對角線的交叉點開始打孔，鉆頭從上面的交叉點進入，從對面的交叉點出來，便打好了一個標準的孔。一個手工磨珠的“料”便做好了。

做好“料”后，他就正式開始手工磨珠。磨珠的工具其實很簡單，一塊打孔的木板、一根釘子、一把銼刀而已。只見他把“料”穿在釘子上，然后將釘尖放進木板上的孔里進行固定，緊接著便用銼刀一點點銼掉突出的棱角。“這一步其實很簡單，就是將料的邊角抹掉。”說著，他讓我來體驗。我學著他的樣子，一點一點去銼，可木料和銼刀就像跟我鬧別扭一樣，總是不能順利進行。這又讓我真切體驗了“說者容易做者難”的古訓。

如果說將正方體變成圓柱是小試牛刀的話，讓圓柱變成圓珠就真正考驗技術了。“為了讓它變成珠子，需要從上面慢慢收，使平面成為圓面，這不能出一點差錯，力度掌握不好，一下子磨重了，超過了限度，這顆珠子就報廢了。所以說，這需要用巧力，既要磨到位還要盡量省力，是眼、手、心的共鳴，是藝與意的共舞。”彭劍鈞的神情開始嚴肅，眼神逐漸專注。只見他手拿銼刀，一點一點地磨著。他的手指如舞者般輕盈靈動，所到之處如 “庖丁解牛”，看似隨心所欲，卻又無所逾矩。原材料在他手間歡快地滾動著，看似隨意，卻又奇跡不斷。一個個似乎毫不經意的動作，卻總是恰到好處、絕不夸張。整個磨珠過程，他就如一位高超的舞者，不斷呈現著手工磨珠的曼妙舞蹈，既賞心悅目，更回味無窮。

完成了第一道工序，他搬出了自己設計的手工磨珠工具——被改造利用的縫紉機。在廢舊縫紉機上，他裝上砂盤、加裝了木質把手和可移動齒輪。腳一邊踩，手一邊移動，不斷用砂盤繼續打磨已具雛形的木珠。完成這道工序后，他又拿來陶瓷杯和磨刀石繼續拋光。所有工序完成后，一顆凝聚著他汗水和心血的木珠就完成了。

“我磨珠不是為了利益，只是自己喜歡而已。因為我能從中找到快樂，能夠做自己喜歡的事。”他稍微頓了頓，略帶驕傲地說，“珠子，我現在已經做了很多串了。我都把它們送給了朋友們。希望他們能夠在感受這種傳統技藝魅力的同時，將這種文化傳承下去。盡管手工磨珠的技藝難以媲美現代工藝，但我一直在努力。我也相信有一天，我一定會用匠心磨出那份屬于我自己的天地。”他的嘴角上揚，自信卻不自負。

看著這顆光滑的珠子，看著他繼續忙碌的身影，我百感交集。有志者事竟成，在這種執著和努力之下，真誠地希望他能如愿以償。更希望這位磨珠舞者的精神能夠感動和感染更多的人，激勵和帶動更多的人投身到中華古老的“非遺”文化的傳承與保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