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家古風

王富蓉

彝家古風

王富蓉

早春二月，我走進曠闊寂寥的九鄉大山。麥田河春水潺湲唱著迎客的山歌野調，大拉德的山花姹紫嫣紅微笑無聲。我心里酥癢難耐，真恨不得狂歌三天。夕陽西下，夜幕急急降臨，挾帶著無際的殘冬的寒冷。莫非青山可落雪？莫非霜林又盡染？我依偎著彝家紅紅的火塘，釅釅的炕茶飄散著芳香。彝家大爹紅光滿面，回憶逝去的歲月真令人神往。

于是，我在火塘邊，拾起一串失落的彝家古風。

獵神祭祀

彝家愛打獵。會打獵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彝家漢子。喂，男子漢們，快拿上你的獵具，喚上獵狗，上密枝山祭獵神去。

二月初一，新獵神已經產生，今天，它就要接班啦!快走!瞧，昨天選定的這個山頭，水土真好，樹棵子好密，像插筷。箐溝水好清，沒有半點污濁。到了，德高望重的老畢摩，快誦經吧!您老人家的聲音真動聽，迷得倒全寨子的人呢!櫟炭火攏著了，放上新鮮碧綠的柏枝葉，哦，青煙裊裊，香了樹林。快!快將獵具掛到樹枝上，給香香的火煙熏一熏，陳氣去了，新運才會來呀!還有，去年砍下的麂子腳，也放到火上燒掉。今年的麂子腳會更多。

經，誦完了。雞，捉來了。一紅一白兩只公的。白的是去年的老獵神，紅的代表今年的新獵神。紅的白的都流同樣紅的血，血流在一塊如杜鵑花。紅雞的頭和腳，呆會兒交給輪值的新獵神家。一紅一白分鍋煮上，我們就去圍獵吧!小心看好火與鍋，莫惹出岔事。火穩得很，加幾次水，煮熟的雞就飛不了啦！

掌刀的，你斬吧!你最公正。請你將兩只雞斬成均等的份，一人一份；別忘了，還有跟來的獵狗，也跟人同享，絕對平等。攆麂子的時候，獵狗比人還辛苦呢!吃吧!這是獵神的昭示!吃了，便完成了獵神交替的重大慶典。

傍晚，山林靜謐。該回家了。新獵神的值家，快將紅公雞的頭腳供在你家的供桌上。老獵神歲數大啦，該休歇啦!換上腿腳靈便年輕的吧，就從明天。

送火神

彝寨里凈是些茅屋，金黃金黃的響鈴茅草苫鋪著，陽光斜照著頗有些輝煌。茅屋好住呢，冬暖夏涼，只是怕火。山林也怕火。

打春了，刮春風了。春風很大，日日夜夜呼呼地吼，差不多把活樹刮得干生生的。

正月三十，該送火神了。為了寨子，也為了山林，寨子和山林是彝家的庇護。

你扮火官，彩個紅臉；他扮土官，涂個黑臉；我扮水官，抹個白臉。紅、白、黑三個庶民，搖身一變成了“官”了。只是火官太弱，有火就有土掩水淋呢。還有，這“官”也太寒酸了，只是穿蓑衣戴篾帽。好啦，跟老畢摩走吧，他會引導“官”走呢!

村頭第一家，門開著，是迎我們進呢。屋里沒人，堂屋的供桌上，擺著一份簡單的晌午。畢摩誦經了，我們差役似的垂手侍立。經一畢，四人分吃那點晌午。莫嫌少，還有好多家呢，先空著點肚子。吃過了，得給人家做點兒好事。扒開熱辣辣的火塘，澆上一瓢水，“吱”地一聲，騰起一層白霧。神靈保佑，祝你家全年平安。走吧！剛邁出門，啊!剛才不見蹤影的東家人，突然從天而降，端著水，一齊把水潑過來。水在空中組成簾，水珠珠在太陽底下一閃一閃，把我們全罩住啦！我們拼命從水簾里鉆出來，篾帽上、蓑衣上，水淋淋直往下滴答。要不是早有這身“官”服，我們非成落湯雞不可。

現在，你該知道“官”服的妙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