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故里在何方

張皓

細腰沈約的家就在莫干山下。

來到東沈村本是個意外，朋友忽然邀約去山中避暑，因為對那一山的綠意和鑄劍的傳說心有向往，于是冒著風險翹班同去。所居住的酒店位置頗好，正在溪水之上，竹林之間。坐在天臺上望著被青翠的竹林鑲嵌起來的一方藍寶石一般的天空，或是在書房中透過窗玻璃望向對面一座山上深深淺淺的綠色。宛如一幅自然在房間墻上繪制的風景畫，都覺得心曠神怡。

風吹過，竹林里濤聲陣陣，山坡下是溪水潺潺，正應了王羲之《蘭亭集序》里：“此地有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一語，魏晉風流人物清談之風盛行，想來各家都是門閥土族本就家貲萬貫，又有莊園田產，本就生活無憂，再加上面對這樣如詩如畫的風景，除了飲酒清談，又有什么更好的辦法來享受這樣的光景呢？

只不過，對我這樣的俗人來說，竹林七賢在竹林中喝酒縱歌放浪形骸，不但是風流倜儻更是勇氣可嘉。因為我們本想仿效竹林七賢在林中落座然后讀讀書喝喝茶，但是剛剛走進森森竹林，氣質高潔了沒有兩分鐘，就被蚊子叮了幾個大包，紅腫瘙癢難耐，不得不趕緊落荒而逃。方才想起朋友所言小心竹林里的蚊子，不是一句開玩笑的話。也不知道當年竹林七賢在的時候，是因為有什么獨特的防蚊方法呢，還是因為蚊子也能辨認圣賢，不敢上前叮咬。

看了半天風景，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晌午該吃飯了，但是在村子里卻找不到飯館，這可真是愁煞了人。于是上網搜索解決方案，卻發現原來某些農家樂能夠提供飯食，走進一家農家樂，在屋里找了一圈終于發現了老板娘的蹤影，一問之下才發現，原來中國版的《深夜食堂》倒應該是這樣的館子這樣的老板才對。

老板娘看上去很是豪爽，大手一揮：“沒有菜單！你們要吃什么告訴我，我給你們做。”說罷往冰箱一指：“食材都在這兒了，有什么就做什么。”

蔬菜是地里自己種的，竹筍是從山上竹林里刨的，雞是漫山遍野找食吃的走地雞，所有的食材都是純天然的有機食物，老饕真是有福氣了。老板娘手藝精湛，簡單的幾道清炒時蔬就已經征服了我們的胃，絲瓜甜美，竹筍脆嫩，茄子軟糯，每一樣菜都好吃得讓人想把舌頭吞下去。而最后上來的土雞湯更是讓人嘆為觀止，雞湯色澤金黃，滋味鮮美，有著城里的燉雞沒有的勾人香味。朋友戲稱，《鹿鼎記》里有人參花雕豬，我們這鍋土雞湯，大概可以叫做人參花雕雞。

既然不能進竹林里當圣賢，吃飽了只好沿著溪水漫步，在溪旁的路上，藤蔓叢生的山壁上，刻著幾個大字：沈約故里。方才知曉自己到達了歷史人物的家鄉，原來那位生于南朝，又因為身材消瘦而被人念念不忘細腰的文壇領袖，家鄉就在莫干山下筏頭鄉東沈村。李煜有一句“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的愁苦，卻讓沈腰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著名詞語。雖然生活苦悶，可是吃著原生態的美食，看著這樣的風景，瘦歸瘦，是不是也會挺健康？

溪中流水清澈見底，因為天氣炎熱，不少村里的孩子們在水中嬉戲，傳來清脆的歡笑聲，溪邊路上，村子里的狗兒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怡然自得地打盹，走地雞咕咕地叫著在草叢里找食物，村里上了年紀的人在河邊的涼棚里坐著乘涼聊天，一派田園風光，讓人覺得歲月靜好，現世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