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敘

陳仲琪

余本布衣，勞作于鄉野，茍全三餐溫飽于粗茶淡飯。生適逢八十年代，百廢待興，物價居高然則收入可憐。家貧，家父囊中羞澀，每每入學欠費，羞愧不已！家父諄諄教導，子欲出人頭地必上大學。砸鍋賣糧，日夜操勞，換得薄銀三兩，省吃儉用，苦熬于題海，求得高等學堂橄欖一枚。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憐我營養不良猶如古道西風瘦馬，今每每憶之，不禁淚流滿面。嗚呼哀哉！桃花謝了太匆匆，寒暑幾載，轉眼而逝。

學業畢，恰逢縣教師招考，斬三關過四道，所幸題得鄉野師者一名，一時鄉人逢余無不稱贊。遙想當年上知天文地理，書生意氣揮斥方遒，出口能洋文，“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初入職，領導托付重任，兢兢業業，誠惶誠恐，如履薄冰。余本布衣，吃苦耐勞，任勞任怨皆不能言語。師者，傳道解惑也。每望稚子目光如見余當年之青蔥，豈能不盡心為之？余常憶學堂之師笑言，爾若為鄉野師者，必得苦盡甘來，皆因鄉野小學校長老師雜工僅同一人，吾等大笑卻心有余顫。居陋室，微俸祿，但求振家室，添衣增食， 不求官吏與富貴。所帶學生近百，然除授課輔導，日作業不下百，書案牘至半夜。臨窗仰望，蟲蛐低吟，曉風殘月，幾載寒暑，幾番春華秋實，柳絮紛飛，寒梅嫣紅，唯留一聲嘆息！

親賢師，盡人才，此學堂之所以振興也。知遇伯樂者，難求也，薦才識才者，難遇也，縱有千里馬而無伯樂，徒有千里之能，祇辱于奴隸人之手，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盡其材，鳴之而不能通其意，必駢死于槽櫪之間。吾校應鼓勵年輕師者窮盡洪荒之力，開拓上進，鑒往者之精髓求來者之革新。吾輩應敢于諫言，道吾所知，盡吾所學，工吾所力，不求榮譽與官吏，唯愿不忘初心，今日栽下清泉桃李待他日四海芬芳。甘守三尺講臺，不為誘惑所俘虜，不為誘惑所奴隸，此誠吾輩初心也。師者，理當清水出芙蓉，出淤泥而不染。吾輩皆受教于高等學堂，皆應牢記學堂之教訓，學為人師行為世范。姑且不論世間繁華富貴，江湖險惡，皆為世間煙火終究灰飛煙滅。甘守三尺講臺，兩袖清風，不求我所得為何，但求學生他日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甘守三尺講臺，爭做四有老師，此乃易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君不見，每每公務員招考，吾輩師者屢屢趨之若鶩，余亦曾夜不能寐，反復捫心自問何去何從，輾轉反側，捶胸頓足，長太息以掩涕兮，哀余之多艱！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

余為師，至今已十載春秋酷暑。余以為，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學小流無以成江海。不經風雪不見寒梅，不經砥礪不能利器。十年光陰，鬢發始白，今待遇、環境不能與他日同云。吾等應切記，紙迷金醉，錢財雖萬能，然師有師道，法有法規，師者盡其職，授人以漁不應大開補習班廣招門生。遙想當年，華燈初上，一片瑯瑯書聲，而今佛貍祠下，一片神鴉社鼓！吾等應切記，師者不應詬辱于百姓，不求師范于凡塵但求問心無愧，師之以精，德之以馨。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今籍“甘守三尺講臺，爭做‘四有老師”征文，表吾所思，陳吾所觀，如疲閱者心緒，甚愧甚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