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
自特朗普就任以來,美國主流媒體保持了“懟總統”的主基調。與此同時,在西方媒體中,還有一種聲音,就是把矛頭不間斷地對準社交媒體。它先是訓誡“臉書在失控”,后又明晃晃祭出“警惕社交媒體‘武器化”的社論。作為一家在2015年被日本經濟新聞社收購的英國傳媒,《金融時報》的最新社論凸顯了西方建制派精英規制全球社交媒體平臺的最新努力。
說實話,看到類似言論,歐美國家的領導人,比如美國總統特朗普,應該是最開心的。如果真的搞成了,那些被特朗普定義為假新聞的消息,比如CNN發布的假新聞,理論上就應被相應平臺刪除。不過這大概不是《金融時報》的本意。這篇社論,是2016年美國總統選舉結束之后,西方媒體反思社交媒體作用的最新階段性成果。從2016年美國總統選舉后,《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等對希拉里選舉失利的反思,最終聚焦到了建制派精英失去對社交媒體的控制,社交媒體被“敵對勢力”用來干涉選舉這一點上,非常耐人尋味。
整體來看,這種反思具有如下顯著特點:
開始公開宣示規制社交媒體作為西方發達國家外交政策工具的戰略訴求,明確表現出只允許歐美國家搞互聯網自由,不許歐美國家眼中的非民主國家將社交媒體作為“武器”。這是在社交媒體的問題上公開實行雙重標準。它把其他國家仿照西方的互聯網戰略稱之為“武器化”“操控”,卻閉口不談西方自己的示范效應。
據已有實踐看,從2010年1月時任國務卿希拉里在國務院宴請谷歌公司總裁、推特公司創始人等共同探討讓推特、優兔等成為外交政策工具開始,到2016年特朗普借助推特實施有效政治動員贏得選舉,卻被歸因于是俄羅斯借助社交媒體干涉美國總統選舉為止,以希拉里為代表的歐美國家自由主義建制派在互聯網外交上進行了第一輪錯誤實踐,打開了在互聯網自由名義下干涉他國內政的魔盒,并最終以遭遇互聯網自由反噬作為階段性的告一段落。
選舉后的一系列反思表明,歐美國家建制派精英正準備從一個錯誤走向另一個錯誤:他們準備脫掉互聯網媒體平臺形式上客觀中立的外衣,用立法等制度化的方式明確將臉書等社交媒體定義為西方民主國家專用的外交政策工具。他們試圖公開使用這種工具干涉他國內政,而且還用自身主權阻斷任何反制行為。這是準備抽掉臉書公司形式上的中立與獨立性,明確將其馴服成為美國及其盟友外交政策的專用工具。
其次,建制派正在公開為西方國家的政府強化網絡空間的輿論管控和內容監管做法律和輿論的鋪墊。他們通過媒體造勢,試圖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對全球性社交平臺實現國內法管轄。一如此前互聯網名稱與數字地址分配機構(ICANN)進行互聯網數字分配機構(IANA)監管權限移交改革的最終方案,歐美建制派開始公開探討用單一國家國內法監管媒體平臺的可能,并著手通過相關實踐實質性地予以推進。
這就提出一個問題,社交媒體在全球的高速傳播和擴散,原因之一在于具有形式上的政治中立性,也因此具有了公共性。從這個意義上講,它們不應該接受單一國家的法律管轄。而現在的情況是,關于這類社交媒體的法律管轄處于含糊狀態。西方國家原本認為可以控制它們,但沒想到脫線了。于是,建制派現在撕掉偽裝和面具,著力攻擊社交媒體的政治中立。這種攻擊的本質源于2016年美國總統選舉的結果讓建制派精英看到了社交媒體“失控”可能帶來的后果。在巨大的戰略利益訴求和人造安全焦慮的雙重壓力下,他們選擇直接拋棄程序正義的掩護性外殼,毫不掩飾地試圖在媒體平臺上踐行自己的國家戰略需求。
這是非常危險,也是非常重要的征兆。它意味著歐美發達國家的建制派正在失去適應全球化時代開放環境的政治意志和決策能力,正在對臉書這樣具有公共屬性的媒體平臺做出具有明顯局限性和危害性的舉措。
另一方面,這也對所有有志為世界人民謀福利的廣大發展中國家,以及有興趣使用技術優勢以負責任方式換取經濟收益的非國家行為體做出提醒:現在已經到了一個全新階段,即超越歐美發達國家建制派日趨呈現不足的落后認知,著力在推進全球網絡空間治理秩序的良性變革,以積極有效方式提供公共產品等方面,實現更加有效的合作。
最后,對于臉書這類具有某些政治中立性,并且明確謀求開拓全球性市場的媒體平臺來說,如何避免自己被貼上美國政府專屬宣傳工具的標簽,變得尤為重要。歷史將記錄所有這些行為,并最終做出正確的評判。▲
(作者是復旦大學網絡空間治理研究中心主任)
環球時報2017-1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