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南瓜疙瘩面

趙乾海

小時候，每到寒暑假，父親便將我送到鄉(xiāng)下奶奶家。奶奶覺得我是城里孩子，吃不得粗糧，總是從叔叔、姑姑嘴里擠出細糧給我吃。但小孩子吃不到的反而覺得珍貴，所以總想吃點兒粗糧。

那年月，南瓜既是主食，又是副食。沒菜的時候，煮一鍋南瓜，抓上一把鹽，算是副食品；沒有主食的時日，蒸上一鍋南瓜可當飯吃。

有一天，中午飯是南瓜疙瘩面。奶奶特意給我開了大米飯小灶。等奶奶吃好飯下田干活，我就悄悄地與小姑換飯吃。其實，那個時候農(nóng)村做的南瓜疙瘩面，口味并不好。那疙瘩是用粗玉米配上南瓜面調(diào)和成的。稍富裕的人家，頂多再摻和點小麥面，面疙瘩硬邦邦的，難以下咽。但是，由于我從未嘗過這種面疙瘩，反而覺得口感特別香甜，一大碗呼啦啦三下五除二便到了肚里。后來，我就跟奶奶吵著要吃。奶奶拗不過我，就把白米、白面換作了南瓜疙瘩面。但僅僅四五天后，我便大呼小叫不想再吃了……

1979年，我應(yīng)征入伍，來到山西省榆次市當兵。當時部隊條件有限，幾乎每個星期都有那么幾頓南瓜玉米疙瘩面。1987年，我轉(zhuǎn)業(yè)后忙于成家立業(yè)，到了第三年，才有空下鄉(xiāng)探望已步入耄耋之年的奶奶。聽說奶奶又要做南瓜疙瘩面給我吃，我頓時產(chǎn)生反感，推說沒胃口。奶奶說你吃吃看，肯定讓你大開胃口。疙瘩面做好了，我試探著喝了一口湯，果然又甜又香還特鮮。吃罷，我用手抹抹嘴忙不迭道：“好吃，好吃，真好吃。”原來這碗南瓜疙瘩面，主要食材是缸豆面、黃豆面和小麥面調(diào)和成的，湯是草雞湯，并滴進了芝麻油，鮮香飄逸，十分誘人，也難怪這么好吃呢！

這次下鄉(xiāng)，在奶奶手把手地指導(dǎo)下，我學(xué)會了做南瓜疙瘩面。在炒鍋里放上少許菜油，南瓜洗凈、去瓤，切成小塊，加冰糖，加水煮熟。如果南瓜不夠面，可以用勺子壓扁，使得湯中有南瓜碎碎。面粉要加一勺白糖，加少許水，調(diào)成糊，一勺勺投入到沸騰的南瓜湯中，燜一會兒，疙瘩熟了就好了。湯可用雞湯或骨頭湯，那味道，將會忽忽悠悠地飄進你的五臟六腑，讓人渾身舒坦。除了南瓜疙瘩面，奶奶還變著花樣地給我做了南瓜小刀面、南瓜面皮面、南瓜老鼠尾巴面等。但是，我還是最喜歡南瓜疙瘩面。

在深秋與寒冬，吃上一碗熱乎乎的南瓜疙瘩面，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如果再加點辣椒油，能吃得渾身是汗，脾胃特別舒服，真是吃了這頓還想吃下頓。

轉(zhuǎn)眼間離開故土三十多年了。如今，我會隔三差五地在家中做南瓜疙瘩面。始初老伴有些不解和反對，可見我將血糖吃降下來，糖尿病有所好轉(zhuǎn)時，她也很樂意幫我一起做。其實，我常吃南瓜疙瘩面不僅僅是為了防病治病，更重要的是通過它我能時常想起慈祥、善良的奶奶。不知道那牽動著游子柔腸的故鄉(xiāng)，早已用上家電、煤氣的叔叔、姑姑與表弟、表妹們，飯桌上還會出現(xiàn)當年奶奶常做的南瓜疙瘩面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