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我不要你做我的乖孩子

林可依

乖孩子做了出格的事

一大早，一條爆炸性新聞就在辦公室傳開了。雯姐的女兒楊楊，沒完成留學的學業就回國了，還懷了孕。可把雯姐氣壞了。

乍一聽到這消息，我嚇了一跳。楊楊一直是我眼里那個“別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樣樣優秀。從小到大，幾乎就沒讓父母操過心。什么早戀、叛逆，從來都與她無緣。

想不到同事娟子卻另有想法：“其實這件事要我說都怪雯姐自己。”她和我仔細分析：“雯姐一向把她們家楊楊管得很緊。別看楊楊聽話，可是哪個孩子的天性不是好奇的，偶爾犯個錯，任性一下也很正常。可是楊楊從來就沒犯過一點錯，你覺得正常嗎？依我看，楊楊就是在雯姐身邊壓抑得太久了，所以離開了她媽媽的身邊，就像被禁錮得太久的小鳥，一下子被放飛，就急于釋放自我，結果就飛偏了……”

娟子的話讓我心里一震，別說，她形容得還真貼切。雯姐的教育方式看來確實有問題，在楊楊乖巧的表象下，也許早就埋下了叛逆的種子。

想到這里，我忽然想起了兒子宇浩。就前幾天，宇浩的班主任剛剛給我打來電話告狀。說宇浩把前排女生的小辮兒綁在了課桌椅上，女孩下課的時候一站起身，就被扯了一下，痛得女孩哇哇大哭。當時我還不太相信，宇浩平時一直都很乖，安安靜靜的。到了學校看到女孩哭得紅紅的眼睛，我才信了。可是任憑我怎么問宇浩為什么欺負同學，他就是不回答。

現在聯想到楊楊的事情，我有了隱隱的不安。是不是宇浩和楊楊的情況一樣，在他乖巧聽話的外表下，也埋藏著一顆隨時準備爆炸的情緒炸彈？

從小我就鼓勵他做個乖孩子

我開始反省自己的教育模式。還在宇浩很小的時候，我就一直鼓勵他要做一個乖孩子。而所謂的乖就是不能頑皮，凡事要聽大人的話，不能自作主張。

宇浩四五歲的時候，有段時間隔壁人家在裝修房子，門口經常堆了一堆沙子、水泥。每次，我都拉著他遠遠地繞過去，還要教育他：“臟，別過去。”有一次，我下班回家，剛走到客廳，宇浩就得意地拿著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跑到我面前：“媽媽，這是我做的小熊。”看著他臟乎乎的小手，指甲縫里也臟兮兮的，我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大聲尖叫著：“誰讓你去玩水泥的。”還搶過他手里的“小熊”，隨手扔進了垃圾桶。他眼淚汪汪地看著我，想要“挽救”被扔進垃圾桶的“小熊”，卻被我生硬地阻止了。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這么臟的水泥怎么能碰呢？我教育了他這么多次，他還不聽話，怎么就一點不乖呢？

“你再這么淘氣媽媽就不喜歡你了。”我還記得我當時是這么和宇浩說的。其實，現在想想，這種“威脅”的口氣對孩子是多么大的傷害。“你再不聽話媽媽就不愛你了。”“你要做個乖孩子媽媽才喜歡你。”在宇浩小時候，我經常用類似的口氣和他說話。漸漸地，宇浩真的變成了我所希望的那個乖小孩，不去外面玩，回到家就安安靜靜地看書、做作業；即使電視里有他最喜歡的動畫片，到了規定時間他也會乖乖地回自己房間睡覺；和孩子們在一塊兒踢足球，別的孩子犯規推了宇浩，他也默默忍著一言不發……其實，就像娟子說的，哪個孩子的天性不是愛玩愛鬧，充滿好奇心呢？可我卻偏偏和很多家長一樣，打著“乖孩子”的旗號，人為地壓抑了孩子的天性，扼殺了他們的創造性，封閉了他們的好奇心，把本來有著無限可能的孩子硬生生變成了一個模具里打造出來的“模型”。這樣的孩子還有什么童真樂趣可言，他們的內心又怎么會不壓抑呢？而這種壓抑長時間地積累，到最后是不是就會以一種極端的形式表現出來呢？

乖孩子變成了勇敢的孩子

“五一”節，我帶著宇浩去公園玩“勇敢者的道路”。

和別的孩子的興高采烈完全不同，宇浩表現得異常冷靜和淡定。因為我以前一直都反對他玩類似的活動項目，理由就是“衣服要弄臟，又不安全。”宇浩很聽話，從來都不會參與。所以今天他也表現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宇浩，你看大家玩得多開心啊，你也去玩玩吧。”當我用輕松的口氣對宇浩說出這句話時，他茫然地看了我一眼。“看見沒有，這是勇敢者的道路，你去和別人比比誰更勇敢。”我推了他一把：“媽媽在下面給你加油。”

也許男孩的天性都是愛冒險的，我的鼓勵起了作用，宇浩稍稍猶豫一下，便攀上了網格拉成的防護墻。爬了幾格，他一個沒注意，一腳踩空差點掉下來。我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但我很快克制住了想要叫他下來的沖動，一邊叫他注意安全一邊繼續給他鼓勁。宇浩很快就順利地爬到了頂端。

從墻上下來后，他又來到了第二關：過橋。雖然兩邊有鐵鏈可以作為拉手，但每個橋墩間的間距卻很大，如果一個不小心就容易掉到水里。宇浩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一路小心謹慎也很快就完成了任務。

成功極大地激發了宇浩的信心，他又對下一座橋產生了興趣。和前面的橋相比，這一座危險系數大了很多。所謂橋體其實就是兩根鐵鏈，抓手也是懸在頭頂上方的類似單杠的鐵管。我糾結了一會兒，但轉念一想，今天是難得的機會，既然我想要宇浩放開了玩，何不就一放到底呢？看我點頭同意，宇浩非常高興。他模仿別人的動作，努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最終成功地到達對岸。

解開乖小孩的緊箍咒

幾天后，宇浩的語文老師欣喜地告訴我，宇浩寫的關于“五一”假期的作文寫得非常生動、鮮活，被當作范文在年級里推廣。看到作文的最后一句我的眼睛有些濕了：好久沒玩得這么淋漓盡致了，今年的“五一”是我最快樂的一天。

這以后，我把每天原來規定的看書學習的時間減少了一個小時，把這個時間定為宇浩的自由時間。這一個小時內，他可以看喜歡看的漫畫書、童話書；也可以出門去找小伙伴玩，由他自己安排。

那天，我下班回家，宇浩一臉緊張地告訴我，學校老師讓大家報興趣班，他報了航模班。我知道這是“乖小孩”的烙印：怕我怪他自作主張。我摸摸他的頭：“興趣班就是要報你自己感興趣的班啊，媽媽支持你。”宇浩笑了，我感覺童真又回到了他身上。

不久，宇浩又“闖禍”了。他在家制作航模的時候，不小心用美工刀劃破了餐桌上的亞麻桌布。這塊桌布還是同事從國外帶回來送我的禮物，價格不菲，做工精致，宇浩一直知道我很喜歡，所以他也嚇壞了。雖然心疼，但我還是和顏悅色地安慰宇浩：“沒事兒，桌布壞了，可以重新再買一塊。對了，讓媽媽看看你做的航模，是不是特別有范兒？”話題一轉到航模，宇浩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他拿出自己的作品，雖然我對航模一竅不通，可還是不吝贊美之詞：“確實做得很棒。你好好跟著老師學，一定會越做越好。”

自從我給宇浩解開了“乖小孩”的緊箍咒，我覺得宇浩越來越開朗，也越來越自信了。他不但沒有如我以前擔心的那樣，頑劣搗蛋難管教，反而越來越明確自己想要做什么，凡事都能有自己的主張和意見。

一次，我和他聊起他欺負女同學的事，他老老實實地承認，就是因為前一天我剛訓了他，他不敢和我頂嘴，就把氣撒到了女同學身上。“我那樣做是不對的，我后來向她賠禮道歉了。”看著宇浩一本正經的樣子，我心里覺得很安慰。

我慶幸自己及時調整了思路，沒有把宇浩逼上我所謂的乖孩子的路上去。我相信，給他一個自由、寬松、民主的成長環境，他的成長會更健康，以后的心智也會更成熟。

責編/昕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