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愛下潛，種一片海底森林

戴永明

夏嘉祥是一名潛水愛好者，工作之余經常到馬來西亞、菲律賓、印尼等地潛水，探尋美麗的海底世界。“一旦潛入海底，世界就變得無比安靜。”他說，“尤其是夜潛，你會發現，海魚的眼睛是熒光的，那些海底會發光的微生物，如銀河一般閃爍。”夏嘉祥喜歡躺在柔軟的海底，仰望著海底的流動星空，這種安靜和孤獨，對夏嘉祥來說極為迷人。

在海底“植樹造林”

深圳有不少潛水愛好者，夏嘉祥經常和他們結伴一起潛水。深圳的大鵬半島海域曾是珊瑚的天堂，但近三十多年來，那里的珊瑚覆蓋率急劇下降，海底也變得了無生機。夏嘉祥決定做點事情。機緣巧合，國際珊瑚勘測組織聯系到他，希望在深圳尋找一支潛水隊伍進行珊瑚水下勘測。2012年10月，夏嘉祥、席小青等人發起“潛愛大鵬”珊瑚保育公益組織，要把消失的珊瑚一點一點“種”回來。

保育珊瑚可沒說的那么簡單。“第一次下水做珊瑚勘察，糊涂得很，完全沒經驗。”那天海水渾濁，能見度很低，夏嘉祥跳下去，一下子撞到礁石上。2013年，“潛愛大鵬”借鑒國外“人工造礁”經驗，嘗試在半島近海處投放3個鐵架，用水泥將底座固定，把1000株珊瑚苗一顆一顆地栽到海底。但栽種效果并不理想。珊瑚苗幾乎在臺風中全軍覆沒。在國外，人工珊瑚礁投放點深度普遍在20米左右，而夏嘉祥他們的投放點深度僅4米，很難抵抗臺風。

夏嘉祥感覺到專業知識的重要。2014年9月的一天，夏嘉祥、席小青在咖啡館“攔”住在深圳出差的肖寶華，他是廣東海洋大學的講師，長期從事人工培育珊瑚和普查工作。得知“潛愛大鵬”的努力，肖寶華決定加入“潛愛大鵬”。通過不斷試驗改良，夏嘉祥他們研制出了四代人工珊瑚礁——“飛碟號”。“飛碟”其實是用水泥制成的圓錐體，表面密密麻麻安放著一個個白色瓷環，這些瓷環為珊瑚的精子和卵子提供附著處，就如同珊瑚的“嬰兒床”。

11月8日，8只“飛碟”成功沉入水中。有了能抗超強臺風的“嬰兒床”的保護，這次珊瑚苗長勢良好，成活率達到95%以上。讓大伙高興的是，很多生物已經住進了它們的新家。藍殼蟹、管子魚、馬面豚等各種小魚在珊瑚礁間穿梭，珊瑚礁生機勃勃。

做洄游海龜的守護者

珊瑚帶來了魚群，當地漁民撒網捕魚時經常傷到脆弱的珊瑚，讓志愿者的心血付之東流。夏嘉祥意識到，漁民靠海生存，他們需要去喚起漁民對大海、對自然的敬畏之心，讓漁民自覺保護珊瑚。

志愿者們深入漁村，和漁民詳細介紹“潛愛大鵬”公益行動。但漁民并不理解這一行動，以為不讓他們捕魚。夏嘉祥努力解釋，珊瑚礁可以提高觀光收入，為漁民帶來更為穩定的旅游業收入。他們努力與漁民合作，志愿者租船一律用漁民的。他們還打算教漁民潛水，付錢讓漁民來種珊瑚，參與到公益活動中來。漁民開始接納“潛愛大鵬”。

2016年，“潛愛大鵬”組織和漁村協商，建立第一個海上珊瑚保育區。在此區域內，漁船可以自由進入，但禁止撒網和拋錨。為了方便漁船的停泊，他們在海上建了一個固定拋錨區，漁船只需把繩索系在纜樁上面即可停留，這一舉措大大方便了漁民的作業。

一個問題解決了，又有新的問題出現。

2016年年初，美國小伙納特拿著一個海龜殼找到夏嘉祥。納特在深圳一所學校任教，平時喜歡沖浪。一次，納特目睹了一只被困死在漁網里的海龜，被開店的居民燉了湯，要知道海龜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他生氣地拿著燉湯后留下的海龜殼，跟夏嘉祥商量，為海龜做點什么。

當地的老人告訴他們，二十多年前，大鵬灣的沙灘曾是海龜成群產卵的地方，而如今則很難再見到海龜的蹤跡。夏嘉祥坐不住了，“潛愛大鵬”決定聯合這群熱愛沖浪的外國人，一起保護海龜。

海龜是洄游動物，每年冬季一過，就會沿廣東海岸線北上，到香港、大鵬、惠東等地產卵后，折返海南島、西沙群島一帶。夏嘉祥發現原來大鵬灣是海龜、鯨鯊等洄游的必經之路，它們在這里很可能被漁民下的漁網困住。

救助洄游動物成為“潛愛大鵬”面臨的全新課題。夏嘉祥和志愿者找了漁政和旅游部門，制作十大瀕危海洋動物的宣傳牌，向游客和漁民宣傳抵制食用瀕危海洋動物，沒有買賣就沒有殺戮。為此，納特聯合“潛愛大鵬”發起“拯救珊瑚與海龜”主題音樂會，以新穎有趣的方式宣傳環保知識，并發起了“讓海洋生物回家”的倡議，希望大家對身邊捕食瀕危海洋動物的行為進行舉報。

一天，志愿者阿義給夏嘉祥打來電話，在一家海鮮餐廳發現了一只海龜，被關在餐廳門口的魚缸里“招攬生意”。“潛愛大鵬”和漁政部門及時行動，成功在海鮮街救出了三只大海龜，并將它們放歸到安全海域，望著海龜在海里自由游弋，夏嘉祥覺得再辛苦也值得。

不僅如此，“潛愛大鵬”還發起海底清理行動，組織潛水員分組對海底的水下垃圾及廢棄漁網進行清除，為洄游的海洋生物掃清道路。而“潛愛大鵬”對回收的廢棄漁網進行再利用，制成實用的收納袋，可謂一舉兩得。

拯救迷路的抹香鯨

“潛愛大鵬”的努力，獲得了漁民的理解和支持。

2017年3月12日上午11時，漁民阿才開著漁船在南澳楊梅坑附近進行海域作業，海上突然竄出了一個黝黑的大塊頭，在海里漫無目的地游來游去。阿才仔細一看，才認出這是頭12米長的瀕危動物——抹香鯨，身上纏滿了漁網。漁民沒有私自捕撈，而是迅速通知了“潛愛大鵬”和漁政部門。

情況危急，“潛愛大鵬”的孫子童、張美玲等三名潛水員立即下水，幫忙解開抹香鯨身上的漁網，由于漁網太大，一名潛水員在水下解網的時候，腳不小心被漁網纏住，幸虧同伴及時解圍。當抹香鯨身上的漁網被清完后，抹香鯨朝潛水員張開了嘴，這時潛水員發現，鯨魚嘴里還有不少漁網。“抹香鯨仿佛有靈性似的，知道我們在幫忙。”于是，他們伸手探進了鯨魚的嘴里，將里面的漁網取了出來。

漁網清理完畢，潛水員想把抹香鯨往外海引，但是抹香鯨似乎忘記了“回家”的路，一直在淺海區打轉。專家猜測，因為受傷，這頭抹香鯨的聲吶系統出現了問題，所以才會迷路。

抹香鯨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四處游曵，“潛愛大鵬”的志愿者也一直守護著它。第二天上午，抹香鯨游到海灘上，隨時有擱淺的危險。潛水員馬上下水，營救人員也趕緊調動了小漁船，攔住它向海灘游的道路，利用螺旋槳的水流助推力，幫助抹香鯨往外面游動。潛水員還買來魷魚，引導抹香鯨游動。在大家的努力下，抹香鯨開始緩慢游動，脫離了擱淺危險。

當大家剛松了一口氣的時候，抹香鯨又開始找不著方向，在原地打轉，還掉頭往岸邊游去。兩個小時后，中山大學的專家帶著聲吶儀器從珠海趕到了現場，試圖用鯨類的聲音對鯨魚進行引導，但它時而靜止時而打轉，就是不往深海游。

潛水員自在和晨迪再次下水，按照專家的指示，給受傷的鯨魚打針治傷。抹香鯨的身體已經非常虛弱了，夏嘉祥和小伙伴一直守護著它，多么希望它能醒過來，回游到大海里。

奇跡終究沒有降臨，在深惠海域逗留了四天三夜的抹香鯨最終還是離開了，“潛愛大鵬”的潛水員陪伴它走完最后一程。當海洋專家在檢查抹香鯨時，發現它腹中有一個成形的鯨魚寶寶，在睡夢中的它嘴角留著微笑，仿佛是對人類朋友對它們救助表示感謝。這對鯨魚母子最終被運往惠州市海洋與漁業科學技術研究中心，制成標本用于科普研究。

現在，“潛愛大鵬”正繼續將對海洋的愛傳遞下去，他們推出海洋生態體驗課程“潛愛課堂”，向深圳市的學校和社會團體授課，普及生態常識、傳承海洋文化。

通過潛水攝影作品慈善拍賣會、珊瑚領養計劃等活動，“潛愛大鵬”探討出一種政府、企業、社團的環保合作新模式，實現公益組織的“自我造血”發展。4年時間，有三百多名來自各行各業的潛水員加入“潛愛大鵬”，他們在深圳大鵬的近海投下49座珊瑚礁，種下珊瑚苗8800株，促進人與環境的和諧共處。“潛愛大鵬”大澳灣珊瑚保育站正式成為“國家海洋意識教育實踐活動基地”。

責編/昕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