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麗瑋
作為中國現存歷史最悠久的現代出版機構,商務印書館的強大實力不僅僅源自于歷史的積淀,更來自于對學術文化領域源源不斷的拓展和深耕。

商務印書館總經理于殿利
今年9月,商務印書館的“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出齊了700種,其中包括哲學類255種、政治法律社會學類165種、歷史地理類135種、經濟類130種、語言類15種。從嚴復的《天演論》開始,在張元濟、王云五等杰出出版家的領導下,100多年前的商務印書館就以引進譯著的方式推動著社會的思想啟蒙。這些西方經典名著開闊了中國知識界的視野,為國人批判中國舊文化、思考并實踐國家民族前途提供了思想武器。語言學家陳原曾指出,商務印書館出版的世界學術名著,代表著“人類已經抵達過的精神世界”,雖已走過120年“開啟民智”的歷程,但它帶領讀者觸摸人類思想最高境界的文化使命仍遠未走到盡頭。
叢書新收錄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科林伍德的《自然的觀念》、李希霍芬的《中國旅行日記》等50種書籍。商務印書館學術出版中心副主任李霞向媒體介紹說,近年來叢書收錄數量猛增,一方面得益于商務匯涓為流、逐步建立的各學科名著選題庫,另一方面得益于叢書背后強大的學術團體。“世界學術著作在出版前先由各學科編輯提供初步的書單,邀請學界專家共同進行選題優化。書籍出版后再由專家進行論證,根據書籍的品質決定哪些著作能進入叢書。”李霞說,品質既指學界反響,也包括翻譯水準,因為只有高質量的譯文才能與經典原著相得益彰。“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擁有一批燦若星河的譯者,如翻譯《人文類型》的費孝通,翻譯《美學》的朱光潛,翻譯《社會契約論》的何兆武等等。
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商務印書館也積極拓展學術出版的新視野。他們開辟“阿拉伯伊斯蘭經典著作譯叢”“伊斯蘭哲學譯叢”“波斯文化經典譯叢”等系列叢書,在此基礎上選擇入選“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的書目。其中作為基礎選題庫的“阿拉伯伊斯蘭經典著作譯叢”,由主編馬福德組織多所高校阿拉伯語專業的教師組成一支20人左右的學術團體,制訂為期10年,旨在反映阿拉伯語言、文學、政治、經濟、文化、藝術、思想等方面成果的翻譯計劃,計劃未來翻譯出版共計50余部經典著作。除了學術著作,商務印書館已連續兩年推出《“一帶一路”大數據報告》,這份報告由推進“一帶一路”建設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指導,國家信息中心運用大數據技術對“一帶一路”建設進展與成效進行綜合性的全面評估。《世界是通的:“一帶一路”的邏輯》則是從學理上闡述了“一帶一路”時代的全球化、文明、戰略、經濟、政治、外交邏輯,該書獲得了2016年“中國好書”獎。
作為世界上出版語種最多的工具書出版社,商務印書館也針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語言文字進行了多種類的書籍開發。《“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語言國情手冊》在2015年出版發行,更專業的沿線國家語言詞典的編纂也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商務印書館總經理于殿利介紹說,目前已經準備刊行的“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語言詞典就達30多種。
意大利歷史語言學家卡利格曾形容字典編纂之苦:“十惡不赦的罪犯既不應處決,也不應判強制勞動,而應判去編詞典,因為這種工作包含了一切折磨和痛苦。”以《辭源》為代表的詞典編纂修訂工作堪稱“圣人的苦役”,這些工具書的出版發行無疑代表了商務印書館120年歷史中十分艱辛豪壯的一面。
1897年,商務印書館在上海成立。在創辦人夏瑞芳的邀請下,張元濟于1902年到商務印書館任職,先后任編譯所所長、經理、監理,1926年后任董事長,在商務印書館工作了幾乎半個世紀,付出了極大的心血和精力。在他的主張下,由陸爾奎于1908年開始組織《辭源》的編纂,初版歷時8年,參加者近50人,常年編纂者二三十人,耗資13萬元。它幾乎耗費了當時商務印書館四分之一的資本,而主編陸爾奎最終因積勞成疾而雙目失明。
在《辭源》之前,中國的辭書是以包括字書、韻書和訓詁書在內的小學類辭書和名物匯編類的類書形式出現的。新型辭書的編纂因為沒有先例,在過程中曾經歷了兩次大返工,于1915年10月,終得以出版。而在出版的同年,它的續編工作已經開始在商務印書館進行籌備。續編要提供新知,“廣收新名”,大量收錄各科新詞語,并對正編中的內容進行增補和修改。由于編者高度負責,續編最終用了16年才全部完成。1939年,《辭源》正續編合訂本問世。
新中國成立后,商務印書館從上海遷至北京,在1958年對全國出版社進行業務大分工時,商務印書館的業務重點定為翻譯出版國外哲學社會科學和編纂出版中外語文辭書等出版任務。首要的工作又是進行《辭源》的修訂。從1958年啟動《辭源》修訂工程到1966年“文革”被迫中止,先完成了《辭源》修訂稿第一冊。1975年修訂工作恢復,到1983年修訂本全四冊完工,《辭源》成為一部“以收錄語詞為主,兼收有關詞章典故以及史地文物制度等百科性知識條目的古漢語詞典”。在2015年出版100周年之際,《辭源》的第三版問世。

商務印書館今年出版的張元濟詩文集《涉園詩錄》;線裝紀念版《辭源》使用極薄宣紙豎排印刷;最近幾年,商務印書館出版了很多自然博物類的好書
工具書始終是商務印書館百年傳承的品牌根基。包括《辭源》《新華字典》《現代漢語詞典》《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等知名工具書在內,目前商務印書館的工具書品類達到近200種。其中既有《新華字典》,它被吉尼斯世界紀錄認定為世界“最受歡迎的字典”和“最暢銷的書”,累計銷量達到了5.67億冊,也有在中國使用人數不足100人的《普什圖語漢語詞典》。在“十二五”期間,商務印書館的工具書類銷售收入翻了近兩番,銷售利潤的增長則超過兩番。商務印書館總經理于殿利介紹說,工具類書籍市場經營狀況的持續增長,主要來自于商務印書館對文化品牌的不斷挖掘和擴展。“工具書不僅是語詞工具書,近幾年我們專門針對教育體系,面向大中小學師生開發了學習型詞典。”
工具書和學術書代表著商務印書館“昌明教育、開啟民智”的百年文化使命,在這個主業基礎上,教育、文化板塊將會在未來不斷豐富其產品類型。“商務印書館的編輯就是要做那些順應大時代、反映大思想的大作品。”于殿利說,在從誕生之初就奠定的學術基因之外,近幾年出版的自然、博物、藝術類書籍又為商務印書館的學術基礎增添了更多的文化色彩。
“物質生活非常豐富之后,人們自然就會對精神生活有更高的需求,這其中就包括對自然界的向往。”于殿利說,自2010年《發現之旅》獲得市場認可之后,商務印書館決定以更大的精力投入此類圖書當中,《樹的秘密生活》《看不見的森林:林中自然筆記》《草木緣情:中國古典文學中的植物世界》等等,不僅獲得了不少圖書獎項,也在圖書市場上廣受贊譽。于殿利說,從博物圖書出發,商務印書館的編輯們提出了廣泛的藝術類選題。“博物與藝術貼得很近,比如由植物延伸到園林藝術,《莎士比亞的花園》來源于文學,等等。藝術這種表現形式對于普及文化和傳播思想來說是具有感官性和感染力的。西方古典哲學家們的作品里幾乎都能發現這樣的想法,任何事物既是思想性的存在,也是藝術性的存在。如果只傳播思想性存在的話,就會顯得很抽象很枯燥,但通過感官來感受,就會便于傳播。藝術不應是為少數人服務的,而是應走向大眾傳播。商務印書館出過一本書,書名我很喜歡,叫《沒有人是藝術家,也沒有人不是藝術家》,我認為它恰恰闡明了一個很深刻的哲學道理。”
作為我國第一家具有現代意義的出版機構,商務印書館最早建立了以企業化、股份化、市場化為基礎的現代企業制度,引進先進技術,推行現代商業管理方式。可以說,商務印書館的成功與它敏銳洞悉市場方向并以市場化的方式制作內容緊密相關。作為商務印書館的標志性品牌圖書,“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所代表的翻譯類學術著作和以《辭源》《新華字典》等為代表的一大批暢銷工具書正在順應時代潮流,同步進行數字化出版的研發。
目前,商務印書館圍繞著辭書的數字化出版進行了三個層次的產品形態探索,從《新華字典》等每一本工具書的數字化,到漢語字典、成語歇后語詞典、外語小語種詞典等一類工具書的數據庫建設,再到建設中的“商務印書館工具書云平臺”,其探索的數字化語言知識服務體系,將包括方言典藏、外語小語種詞典等小眾冷門辭書在內的辭書內容進行匯總,進行語音、音頻和文字電子版整理。
于殿利對商務印書館的前景非常有信心,即便是面對數字化的挑戰,他也認為它只是傳統出版之外的一種新出版形式。“出版永遠都不會是夕陽產業。如果沒有對知識的追求,人類就要退化了。而語言知識是最體現國家和民族存在的基本特征,商務印書館120年從未動搖對辭書和學術書的出版,學術報國既是商務印書館的使命,也是每一個商務人的職業理想。”于殿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