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償二代”下我國保險監管的博弈分析

王毓雯 山東財經大學保險學院

“償二代”下我國保險監管的博弈分析

王毓雯 山東財經大學保險學院

如何加強保險業的監管，使其健康有序地發展，一直是我國保險業的一個熱點話題。通過以博弈論作為工具來分析保險監管，可以清楚地了解保險公司與監管機構在監管過程中的策略選擇，找出能夠影響保險公司和監管機構行為選擇的關鍵因素，從中分析得到保險監管部門提高監管效率的有效措施，從而為制定完善的監管政策提供參考建議，以實現進一步規范和管理保險市場的目的，使我國保險業能夠健康有序地快速發展。

一、引言

2016年1月，“償二代”正式實施。“償二代”要求保險企業按季度披露償付能力，2016年各保險公司一季度的償付能力備受關注。據相關報道，約七成的保險公司償付能力出現下滑，但下滑程度不盡相同。“償二代”更加全面科學地計量了保險行業的風險，進而使整個行業抵御風險的能力不斷增強。在以風險為導向的“償二代”體系下，對資產負債不匹配、業務質量較差、承保風險較大的保險公司來說，資本要求會進一步提高。在“償一代”下可能被掩蓋的激進投資、風控體系形同虛設等頑疾，將在“償二代”下暴露無遺。

因此，如何進行成本合理、強度適中、有效率的保險監管，有效地保護保險消費者的利益，提高我國保險業的國際競爭力，推動我國保險業的長期可持續發展，是當前和今后保險監管面臨的一個重大課題。本文運用靜態博弈模型，探討保險監管過程中保險公司與監管機構的博弈選擇。

博弈論是研究行為策略的重要方法，將博弈模型應用到保險領域，可以充分了解保險利益相關者的策略選擇。胡繼華（2010）構建了社會保險待遇發放中監管者和待遇領取者之間的混合策略博弈模型，并求出監管者和待遇領取者之間博弈時各自的最優選擇。陳利、謝家智（2013）構建了包括政府、保險公司、合作組織和農戶在內的保險主體參與的合作機制，運用Shapley Value分析了農業保險主體的聯盟博弈。卓志、鄺啟宇（2014）構建了一個包括政府、保險公司、消費者三方的巨災保險市場的演化博弈模型，基于前景理論刻畫了消費者價值函數。王茂琪、陳秉正（2014）從雙人博弈模型入手，構建了新的包含保險人、投保人和監管者三方的博弈模型，從而更為準確地反映了保險市場主要參與者之間的相互關系，以及監管行為對市場各方參與者的影響。周晶（2014）根據進化博弈的思想和方法，在有限理性框架下構建保險監管機構間的非對稱博弈模型，發現監管收益和監管成本是造成監管不同步及監管漏洞的重要原因。李文中（2014）基于博弈論對小額貸款保證保險面臨的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進行研究。劉峰（2014）基于對不同環節下博弈研究的結果得出，社會保險基金在監管實踐中應堅持適度性、成本—收益最大化等原則，并就加強和完善中國社會保險基金在不同環節下的監管提出相關建議。劉思佳（2016）從存款保險制度中各個構成主體相互博弈的角度詮釋對該制度實施的觀點和看法，分析存款保險制度的可行性以及可能誘發的新問題，并提出相關建議。

二、我國“償二代”下保險監管的基本現狀

以風險為導向的“償二代”可以說是我國保險業的一場革命，是我國監管機構向歐美等發達國家的成熟監管制度看齊的重要舉措，有利于我國不斷提升風險管控能力和公司治理水平，而且將倒逼國內保險業轉型升級，從粗放型的規模增長轉為集約型的精耕細作。

“償二代”整體框架由制度特征、監管要素和監管基礎三大部分構成。其中，監管要素是償付能力監管的三大支柱，是償付能力監管的重要組成部分。三大支柱分別從定量資本要求、定性監管要求和市場約束機制三個方面對保險公司的償付能力進行監督和管理，主要規范償付能力監管的內容、原則、方法和標準。第一支柱定量監管要求，主要防范能夠用最低資本量化的保險風險、市場風險和信用風險，通過科學地識別和量化上述風險，要求保險公司具備與其風險暴露相匹配的資本。第二支柱定性監管要求，是在第一支柱的基礎上，進一步防范難以量化的風險，如操作風險、戰略風險、聲譽風險、流動性風險等。我國保險市場是一個新興市場，采用定量監管手段來計量這些風險存在較大困難，因此，需要更多地使用第二支柱的定性監管手段來評估和防范。第三支柱市場約束機制，即在第一支柱和第二支柱基礎上，通過公開信息披露、提高透明度等手段，發揮市場的監督約束作用，防范依靠常規監管工具難以防范的風險，具體包括保險公司償付能力信息公開披露、監管部門與市場相關方的償付能力信息交流、信用評級等三大監管工具。

三、我國保險監管的靜態模型分析

（一）模型的假設

1.參與人。為了簡化問題，本文假定該博弈模型中有兩方參與人：局中人1設定為保險監管機構，局中人2設定為保險公司。假設局中人都是風險中性的理性人，能夠合理利用自己的有限資源來為自己爭取最大的效用和利潤。

2.行動。假設局中人1有兩種博弈策略的選擇，一種是采取監管的策略，另一種是不監管的策略，在此情況下監管機構的策略集為A1={監管，不監管}；而局中人2也有兩種博弈策略的選擇，即合法運營和違法運營，它的策略集為A2={合法運營，違法運營}。在保險監管的全過程中，博弈雙方的行動均不分先后順序，假設它們同時對自己的行為作出決策選擇，也就是展開靜態博弈的過程。

（二）模型的建立

首先，要根據現實情況，對保險監管過程中博弈雙方可能采取的不同策略進行分析，對不同策略選擇下需要付出的成本以及可能獲得的收益分別進行參數設定。

對于保險公司來說，如果其選擇合法運營的策略，則可以獲得正常收益Y（Y＞0）；如果其進行違法運營，則保險公司可以獲得一個額外的收益Y′（Y′＞0）；如果保險公司違法運營，而監管機構進行嚴格監管，并發現了保險公司的違法行為，則保險公司除了被罰沒正常收益 Y和額外收益Y′，還會受到一個額外的罰款F（F＞0）。

對于監管機構來說，當它不監管時，無需付出任何努力，則它的實際成本為0；而進行監管時，它的成本增大為C（C＞0）。假設監管機構可以取得的正常效用為U（U＞0），此時保險合法運營，而監管機構不監管，則監管者只能得到正常的效用。另外，如果監管機構發現保險公司違法運營則可以獲得來自外部的額外獎勵P（P＞0）；相反，如果保險公司違法運營時，監管機構監管不力，并沒有發現保險公司的違規行為，則監管機構要受到嚴重的懲罰D（D＞0）。

在此基礎上，本文建立了保險公司和監管機構在完全信息下的靜態博弈模型，如表2所示。

由表2可知，當監管機構進行監管時，保險公司的最優策略是合法運營；當監管機構不監管時，保險公司的最優策略是違法運營。當保險公司進行合法運營時，不進行監管是監管機構的最優策略；而當保險公司違法運營時，監管機構的最優策略是U+P-C和U-D中的較大值。

?表1模型參數的設定和含義

?表2保險監管完全信息靜態博弈模型

（三）模型均衡求解

運用博弈論中的劃線分析法來分析該模型，可知當U+P-C＜U-D時，即P+D＜C時，該博弈的納什均衡是{不監管，違法運營}。對于這樣一種均衡結果，從經濟學方面理解，它可以表述為，監管機構進行監管時需要付出的成本太高，遠遠大于其進行監管時所獲獎勵與監管不力時遭受的懲罰的總和。在這種情況下，監管機構沒有足夠的動力去進行監管，因為成本遠遠大于收益，所以從理性人的角度出發，這是一個沒有效率的均衡。

當U+P-C＞U-D時，即P+D＞C時，用箭頭分析法分析該博弈模型，該博弈會陷入“監管機構進行監管→保險公司合法運營→監管機構不監管→保險公司違法運營→監管機構進行監管”的無限反復循環中，所以博弈雙方的最優策略是不能確定的，雙方會以一定的概率從策略集中進行選擇，而且從博弈目的的角度而言，這個行為的概率絕對不能讓對方占優，因此這是一個混合策略均衡的問題。

假設監管機構采取監管策略的概率為p（0≤p≤1），則不進行監管的概率為1-p；同時假設保險公司違法運營的概率為q（0≤q≤1），則合法運營的概率為1-q。根據上述假定，可以得到監管機構和保險公司的期望收益函數。

監管機構進行監管的期望效益函數是：

監管機構不進行監管的期望效益函數是：

保險公司進行合法運營的期望效益函數是：

保險公司進行違法運營的期望效益函數是：

下面采用支付等值法求該博弈模型的混合策略均衡，令保險機構合法運營與違法運營的期望效益函數相等，即

根據上述分析，當監管機構監管的概率大于均衡概率Y'/（F+Y+Y'）時，保險公司合法運營所獲得的收益嚴格大于違法運營獲得的收益，因此，此時違法運營策略是嚴格劣于合法運營策略的。由此推斷出，如果監管機構加大自身的監管力度，客觀上提高進行嚴格監管的概率，那么保險公司進行違法運營的可能性就會降低。相反，當監管機構進行監管的概率小于均衡概率Y'/（F+Y+Y'）時，保險公司的最優策略選擇是進行違法運營。而如果監管機構采取監管策略的概率正好等于均衡概率Y'/（F+Y+Y'），那么對于保險公司來說，違法運營與合法運營所取得的效益相同，也就無所謂選擇哪一種策略了。

下面，令監管機構進行監管的期望效益函數與不監管的期望效益函數相等，即

f（1,q）=f（0,q）

可得

q=C/（P+D）

1-q=（P+D-C）/（P+D）

對于保險公司來說，當它以小于C/（P+D）的概率進行違法運營時，監管機構的最優策略是不進行監管，因為不監管所獲得的效益高于監管時所獲得的效益；而當保險公司違法運營的概率大于C/（P+D）時，進行監管則成為監管機構的最優策略；當保險公司違法運營的行動概率等于C/（P+D）時，對于監管機構來說，無論是監管還是不監管，所獲得的效益相同，因此監管機構對監管的態度變得無所謂。

綜上所述，本博弈的混合策略均衡解是{p=Y'/（F+Y+Y'）,q=C/（P+D）}，即監管機構采取監管策略的概率為Y'/（F+Y+Y'），這一概率值也可理解為監管機構對Y'/（F+Y+Y'）比例的保險公司進行監管；而保險公司采取違法經營策略的概率為C/（P+D），這一概率可進一步理解為采取違法經營的保險公司的比例。

（四）模型結果分析

要想降低保險公司違法運營的概率C/（P+D），可以從兩方面入手：第一，使分子C減小，即盡可能減少監管機構進行監管時耗費的成本。第二，使分母中的P和D增大，即對于認真履行監管職能的工作人員，采取一定的獎勵措施；而對于失職的工作人員，要加大懲罰力度。

為了提高監管的效率，同時讓監管保持在一個較高的水平，就必須盡可能地降低概率Y'/（F+Y+Y'）的值。一種方法是，可以讓分子盡可能地減小，也就是降低保險公司違法運營所能獲得的額外收益Y′，但是這是不可控的；因此要實施第二種方法，增大分母，即增加對保險公司違法運營時的罰款數額F和合法運營時所能獲得的正常收益Y。

四、結論與建議

從對本文博弈模型的具體分析中可以看出，保險公司出于自身對于短期利益的追求，有可能進行違法運營；而保險監管機構也有可能出于自身利益最大化的選擇，對監管工作玩忽職守，因此不能有效地對保險公司的運營進行監督和管理。

而保險公司進行違法運營的行為主要受監管機構的影響，它取決于監管機構的監管水平，具體來說，監管機構進行監管的成本越大，監管機構越趨向于不監管，所以保險公司越有可能進行違法經營；監管機構執行監管時所能夠獲得的獎勵額度如果夠大，會激勵監管機構進行嚴格監管，迫使保險公司不敢從事違法運營；監管機構玩忽職守時所受到的懲罰力度越大，越能激勵監管機構切實履行監管職能。

另一方面，影響監管機構策略選擇的因素主要有：保險公司違法運營獲得的額外收益額越大，越會促使保險公司違法運營，此時監管機構更趨向于認真、嚴格的監管；保險公司被查出違法運營時所受到的懲罰力度越大，越能約束保險公司的行為，從而會使監管機構采用一般的普通監管策略。

根據上述結論，本文基于博弈論的視角對完善我國保險監管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第一，建立和完善保險公司的內控機制，強化公司內部監管和加快內控機制建設；健全財務制度，加強資金運用管理；提高承保理賠質量，規范業務操作程序；加強對保險代理營銷市場的管理。

第二，建立和完善保險行業自律組織，充分發揮其市場監管的補充作用。作為保險行業自律組織的保險行業協會，既是政府與保險業的中介、國家監管的有力助手，又是保險監管體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組成部分，它能夠切實提高各保險公司參與市場管理的自覺性。

第三，穩妥有序地組織“償二代”實施，不斷完善保險監管。按照“十三五”規劃，完善保險業審慎監管體系；跟蹤完善“償二代”標準，發布“償二代”配套標準，通過監管升級推動行業轉型升級，服務經濟社會新常態發展；繼續做好保險公司償付能力狀況的監測、分析、預警等工作，做好風險防范，守住風險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