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一件事的“中年危機”
能考入斯坦福說明你在某些技能上非常出色。
除了在所有課程上都出類拔萃之外,你還注重修養的提高,充滿熱情地培養了一些特殊興趣。你學習刻苦、精力集中、全力以赴。所以,你可能在數學、鋼琴、曲棍球等方面都很出色,甚至是個全能選手。
掌握這些技能當然沒有錯,全力以赴成為最優秀的人也沒有錯。錯誤之處在于這個體系遺漏的地方:即任何別的東西。我并不是說除了集中精力學習地質學之外,你還應該研究政治學。畢竟,專業化的本質就是要專業性。可是,專業化的問題在于它把你的注意力限制在一個點上,你所已知的和你想探知的東西都限界于此。于是,你知道的一切就只是你的專業了。
專業化的問題是它只能讓你成為專家,切斷你與世界上其他任何東西的聯系,不僅如此,還切斷你與自身其他潛能的聯系。當然,作為大一新生,你的專業才剛剛開始。再讀三年大學,三五年法學院或醫學院或研究型博士,然后再干若干年住院實習生或博士后或者助理教授。總而言之,進入越來越狹窄的專業化軌道。
你可能從政治學專業的學生變成了律師或者公司代理人,再變成專門研究消費品領域的稅收問題的公司代理人。你從生物化學專業的學生變成了博士,再變成心臟病學家,再變成專門做心臟瓣膜移植的心臟病醫生。
這么做當然沒有什么錯。只不過,在你越來越深入地進入這個軌道后,再想回憶你最初的樣子就越發困難了。你開始懷念那個曾經談鋼琴和打曲棍球的人,思考那個曾經和朋友熱烈討論人生和政治的人。那個活潑能干的19歲年輕人已經變成了只想一件事的40歲中年人。
你來到斯坦福這樣的名牌大學是因為聰明的孩子都這樣。你考入醫學院是因為它的地位高,人人都羨慕。你選擇心臟病學是因為當心臟病醫生的待遇很好。你做那些事能給你帶來好處,讓你的父母感到驕傲,令你的老師感到高興,也讓朋友們羨慕。
不管是哪種情況,20年后某天你醒來,你可能會納悶到底發生了什么:你是怎么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意味著什么。這個被稱為中年危機的“有一天醒來”的情況一直發生在很多人身上。
創造你自己的生活
不過,還有另外一種情況,或許中年危機并不會發生在你身上。
幾年前,我在哈佛參加了一次小組討論會,談到這些問題。后來參加這次討論的一個學生給我聯系,這個哈佛學生正在寫有關哈佛的畢業論文,討論哈佛是如何給學生灌輸“自我效能”,一種相信自己能做一切的意識。自我效能更熟悉的說法是“自我尊重”。她說在考試中得了優秀的學生中,有些會說“我得優秀是因為試題很簡單。”但另外一些學生,那種具有自我效能感或自我尊重的學生,會說“我得優秀是因為我聰明。”
認為得了優秀是因為自己聰明的想法并沒有錯。不過,哈佛學生沒有認識到的是他們沒有第三種選擇。真正的自尊意味著最初根本就不在乎成績是否優秀。真正的自尊意味著,盡管你在成長過程中的一切都在教導你要相信自己,但你所達到的成績,還有那些獎勵、成績、獎品、錄取通知書等所有這一切,都不能來定義你是誰。
她還說,哈佛學生把他們的這種自我效能帶到了社會上,并將自我效能重新命名為“創新”。但當我問她“創新”意味著什么時,她能夠想到的唯一例子不過是“當上世界大公司五百強的首席執行官”。我告訴她這不是創新,這只是成功,而且是根據非常狹隘的成功定義而認定的成功。真正的創新意味著運用你的想象力,發揮你的潛力,創造新的可能性。
在這里我并不是想談論技術創新,我談論的是另外一種創新,是創造你自己的生活。不是走現成的道路而是創造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我談論的想象力是道德想象力。“道德”在這里與對錯無關,而與選擇有關。道德想象力是那種能創造新的活法的能力。
它意味著不隨波逐流,而是確認你自己的價值觀,思考邁向自己所定義的成功的道路。
比想象力更難的是勇氣
道德想象力是困難的,這種困難與你已經習慣的困難完全不同。不僅如此,光有道德想象力還不夠。如果你要創造自己的生活,想成為真正的獨立思想者,你還需要勇氣:道德勇氣。不管別人說什么,有按自己的價值觀行動的勇氣,不會因為別人不喜歡而試圖改變自己的想法。
具有道德勇氣的個人往往讓周圍的人感到不舒服,因為他們和其他人對世界的看法格格不入。
在《青年藝術家的肖像》一書中,主人公斯蒂芬·迪達勒斯就19世紀末期的愛爾蘭的成長環境說出了如下的名言,“當一個人的靈魂誕生在這個國家時,有一張大網把它罩住,防止它飛翔。你們給我談論民族性、語言和宗教。但是我想沖出這些牢籠。”
今天,我們面臨的是其他的網。其中之一就是“自我放任”。“在攻讀學位過程中有這么多事要做的時候,試圖按照自己的感覺生活難道不是自我放任嗎?”“畢業后不去找個真正的工作而去畫畫難道不是自我放任嗎?”
這些是年輕人只要想到稍稍出格的事就不由自主地質問自己的問題。更糟糕的是,他們覺得提出這些問題是理所應當的。
想象我們現在面臨的局面吧:美國社會思想的貧乏竟然讓美國最聰明的年輕人認為,聽從自己好奇心的行動就是自我放任。你們得到的教導是應該上大學去學習,但你們同時也被告知如果你想學的東西不是大眾認可的,那就是你的“自我放任”。
你可以進入證券咨詢業、律師界,但搞音樂,寫文章就不行,因為它不能給人帶來利益。追求自己的理想和激情是自私的,除非它能讓你賺很多錢。
這些觀點就是罩在你們身上的網,需要用勇氣去打破。兩年前在哈佛,我談到大學生需要重新思考人生決定時,有個學生說,“我們早在中學時就已經決定成為能夠進入哈佛的高材生。”我在想,誰會打算按照他在12歲時做出的決定生活呢?
唯一你能做出的決定是你現在在想什么,你需要準備好不斷修改自己的決定。我不是在試圖說服你們都成為音樂家或者作家。成為醫生、律師、科學家、工程師或者經濟學家沒有什么不好,這些都是可靠的、可敬的選擇。我請求你們做的,是根據正確的理由做出你的選擇。我敦促你們的,是認識到你的道德自由并熱情擁抱它。
人們常說年輕人屬于“后情感”一代,這個說法值得嚴肅對待。你們更愿意規避混亂、動蕩和強烈的感情。但我想說,不要回避挑戰自我,不要否認欲望和好奇心、懷疑和不滿、快樂和陰郁,它們可能改變你預設的人生軌跡。大學剛開始,成年時代也才剛開始。打開自己,直面各種可能性吧。這個世界的深廣遠超你現在想象的邊際。(本文是節選自威廉·德萊塞維茨在斯坦福大學的演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