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反性騷擾艱難前行40年

候濤　范浩哲

美國性騷擾丑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據美國媒體報道，猖獗的“色狼群體”幾乎遍布社會各界，高科技中心、金融中心以及政治圈內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原形畢露”，引發社會各界廣泛擔憂。其實，性騷擾問題在美國由來已久，但直到20世紀七八十年代才得到社會關注。40多年來，美國反性騷擾運動艱難前行，在重重阻力中不斷實現突破。

提出“性騷擾”一詞

從18世紀到19世紀，性壓迫已經成為南方女性奴隸習以為常的事，北方的自由幫傭工人也是如此。20世紀初，新制造業和受雇于文員職位的女性承受著男性上級的人身和言語攻擊。到20世紀20年代，職業女性如不能處理好辦公室騷擾，往往會被迫辭職。之后幾十年，女性的職場地位經歷了重大改變，但人們普遍認為，職場性騷擾是無害的。直到20世紀七八十年代，隨著女性勞動力人口的增加，性騷擾問題才受到社會更多關注。

1964年，美國通過一部里程碑式的《民權法案》，宣布基于種族、膚色、宗教、性別或國籍的歧視為非法行為。受《民權法案》激勵，美國全國婦女組織成立，力圖維護職場中的女性權利。美國《法律事務》雜志稱，1974年，時年28歲的女權主義法學家凱瑟琳·麥金農獲悉，康奈爾大學一名女性行政助理投訴她的上級騷擾行為，之后她的調崗要求被拒絕，她一氣之下選擇辭職。但是由于她被認定是出于“個人原因”離職，所以無法領取失業救濟金。這起案件在美國反響很大，很多女性紛紛表示自己也有著相同的經歷。

女權主義者林·法利組織了一場討論這名女子和其他女性職場經歷的活動，用什么樣的詞來形容這種行為呢？大家集思廣益，有人提出“性恐嚇”，有人提議“性強迫”，還有人推薦“職場性剝削”，后有人提出“騷擾”一詞，得到一致認可。麥金農認為那名行政助理辭職是因為她受到上級的性挑逗，導致她無法工作而不是不想工作。她提出“包括言語的性暗示或戲弄，不斷送秋波或拋媚眼，強行接吻，用丟飯碗作為威脅提出下流要求并強迫發生性行為”均屬性騷擾的范疇。當時美國司法界并沒有接受她的觀點。

耶魯女學生使全美知曉“性騷擾”

1979年，麥金農發表《對職業女性的性騷擾》一文，她認為性騷擾屬于1964年《民權法案》第七條規定的性別歧視的一種形式。不久后，她接手了一起案件，原告是4名耶魯大學的女大學生，羅尼·亞歷山大和瑪格麗·賴弗勒稱，她們分別受到長笛教師和曲棍球教練的性騷擾，耶魯沒有給她們提供可以投訴的渠道；帕梅拉·普賴斯表示，她受到要挾如果遵從一名課程導師的性要求，她的這門課程就能得到“A”；莉薩·E·斯通稱，她同一名受到騷擾的女同學曾進行過探討，受到性騷擾投訴無門使她非常煩惱，這使得教育機構失去了原本寧靜氣氛；安·奧利瓦西亞斯強調，由于缺乏對性騷擾的投訴渠道，使得她花費大量的時間和金錢去幫助受到性騷擾的同學們，而且在這一過程中她還受到一些她所調查的人威脅，耶魯未能有效保護她。

4名女大學生并不要求學校支付損害賠償金，她們只想讓學校為受到性騷擾的學生創建一個申訴的渠道。麥金農為這些學生們出謀劃策。然而法庭駁回了原告的訴訟請求。這些女學生很快提出上訴，女性權益組織權利平等倡導者、婦女反性騷擾組織以及美國民權同盟積極為她們奔走，但最終的結果仍是維持原判。不過，上訴法院承認根據1972年《教育法修正案》，學校有責任把性騷擾作為性別歧視的一種方式加以應對。

雖然這些女學生沒有打贏官司，但她們實現了自己的目標：耶魯創建了性騷擾投訴程序。這起案件還得到媒體廣泛報道，包括《紐約時報》《時代周刊》和《國家》雜志等，性騷擾這一概念逐漸被美國主流社會接受。此后美國大多數大學都相繼為性騷擾設立了投訴程序。

女礦工提起首個性騷擾集體訴訟案《時代周刊》曾指出，“在1979年和1980年的職場中，多達1800萬的美國女性遭受到性騷擾。”這其中以女礦工集體訴訟案最為有名。

1975年3月，27歲的單親媽媽洛伊斯·詹森來到明尼蘇達州埃弗萊斯鐵礦公司上班。巨大的生存壓力使男礦工們敵視一切可能威脅他們地位的女同事，性騷擾成了展示男子氣概的“最佳方式”。年輕漂亮的女工遭到男礦工持續敵視，包括性騷擾、侮辱性語言、威脅和恫嚇等。一些男同事說：“你們這些臭娘們不屬于這里，早點回家，那里才是你們應該待的地方。”女工朱迪多次在工作服上發現精斑，而公司的工會領袖卻嘲笑她說：“如果你想像男人一樣工作的話，你必須學會像他們一樣撒尿，如果做不到，那么就請回家烤面包去吧”。更令人氣憤的是，一名男礦工夜間闖入詹森家中意圖性侵，但礦業公司主管對此無動于衷，甚至還聲稱是她先勾引男人。

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1984年詹森等3名女礦工共同狀告對性騷擾持冷漠態度的礦業公司。1988年8月，律師斯普倫格爾接手此案，此前還沒人代理過性騷擾集體訴訟。這場集體訴訟案曠日持久，而原告也從最初的3名女子發展成為15名女礦工。此案經歷了種種挫折，直到1992年審判終于開啟。半年后法官裁定埃弗萊斯鐵礦公司有責任預防那些不當行為，該公司被命令對所有雇員進行性騷擾教育。對于賠償金額該如何確定呢？法官帕特里克·麥克納爾蒂被任命為特別專家，負責最終確定受害女性的賠償金額。1996年3月28日，麥克納爾蒂發布一份416頁長的報告，提出給予平均每人1萬美元賠償。原告們表示不滿，美國《華盛頓郵報》等媒體也發文聲援這些女礦工。1997年12月，上訴法院推翻原判，重組陪審團進行賠償審判。1998年12月23日，在審判預計開始前，15名女工同埃弗萊斯鐵礦公司達成和解，公司總計向她們支付350萬美元賠償。

歷經14年，女礦工們終于贏得這場美國史上最艱難性騷擾訴訟案的勝利。《華爾街日報》報道，這個案例“對雇主來說，是個危險的信號”。判決讓美國公司開始認真對待性騷擾問題。這起案件被改編為電影《北方風云》，2005年在美國上映時引起了巨大反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