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歷時語料庫的“族”字演變研究

王佳琴

摘 要： 借助于語料庫在線中的歷時語料庫，本文調查分析了“族”字從上古漢語到現代漢語的歷時語義演變。通過對其不同階段的義項進行定性與定量分析，本文描述了其演變的完整歷程，并將調查結果與《漢語大字典》相關條目進行對比，指出其存在的不足之處，為其進一步修訂提供參考。

關鍵詞： 族 語料庫 歷時研究 字典編纂

一、引言

“族”字在漢語歷史中出現很早。《說文解字》載：“族，矢鋒也，束之族族也，從方人，從矢”①。其甲骨文字形為“族”，象旗下矢，引申為古代同一氏族或宗族。在歷史發展過程中，其義項不斷增加。例如，近代漢語時期出現了“民族”這一義項。受到西方文化影響，現代漢語時期增添了“具有某種特點的事物”和“譜系（family）”兩個新義項。

根據我們的調查，記錄漢字歷時演變的《漢語大字典》似乎并未全面反映其歷時演變歷程。在義項概括和義項排序方面，其與“族”字義項實際演變情況有所出入。有鑒于此，本文將使用歷時語料庫對該字自上古漢語時期至現代漢語時期的演變情況進行詳細調查。本文所使用的語料庫為語料庫在線中的歷時語料庫，其涵蓋了從西周到現代的代表性語料，充分反映了漢語自古至今的歷時演變過程。基于其上的結果應該具有真實性和科學性，可以為《漢語大字典》的進一步修訂提供參考。

二、“族”語義歷史演變

（一）上古漢語時期

根據語料庫在線語料，上古漢語時期，“族”字義項已經比較完備，而且各義項間存在明顯的引申關系。

該時期“族”字“家族”義項為基本義，在此義項基礎上引申出了“聚集”、“滅族”等動詞義項，“族人”、“百家為族”等名詞義項及表“眾多”的形容詞義項。

根據語料，在上古漢語中期，“族人”、“私族部隊”等義項出現。“族”所指由整個家族的人變為某一代人或者一個個具體的族人，所指范圍變小了。

表1 上古漢語時期“族”義項調查結果

此外，調查過程中發現上古漢語后期“族”已經出現語素化趨勢，少量以“族”為語素構成的偏正復合詞開始出現。

如：我倚名族，亡秦必矣。——《史記》

陳祖虞舜，舜出顓頊，故為顓頊之族。——《史記》

語料中“族”表示“家族”。詞“名族”表示“名門望族”，以“族”為語素構成偏正復合詞。“顓頊之族”與現代“有車一族”、“有房一族”構詞相似。但語義不同，語素“族”表示族人，而非指稱具有某種共同屬性的一類人。

（二）中古漢語時期

根據語料庫語料，中古漢語時期，“族”字“家族”義項仍為基本義。其次，“族人”義項出現得較為頻繁。上古漢語時期所使用的“官職”、“筋骨交錯的地方”、“私族部隊”及“眾多”義項已不再使用。

表2 中古漢語時期“族”義項調查結果

此外，這一時期“族”字語素化趨勢更明顯，并且開始出現雙音節化趨勢。

如上文所述，“族”在上古漢語時期就已經出現語素化趨勢。在中古漢語時期，通過語料庫語料抽樣調查結果發現，“族”語素化用法頻率增大，占比達30%。根據語料，我們可將“族”語素化用法分為“×族”和“之族”兩大類。其使用頻率調查結果如下：

表3 中古漢語時期“族”語素化用法使用頻率調查結果

在中古漢語時期，除了“族”字語素化趨勢更加明顯外，雙音節化趨勢開始出現。“族”由單音節詞開始轉換為雙音節詞。

如：不爾，行當赤族。——《晉書》

琨父母罹屠戮之殃，門族受殲夷之禍。——《晉書》

語料中“赤族”這一雙音節詞表示“滅族”，“門族”這一雙音節詞表示“家族、宗族”。但上古漢語時期“族”一字便可表示“滅族”、“家族、宗族”。由此可見“族”在這一時期已經開始呈現出雙音節化趨勢。

（三）近代漢語時期

根據語料，近代漢語時期，“族”字“家族”義項仍為基本義。中古漢語時期使用的“聚集”、“代、輩”及“以百家為一族”義項已不再使用。

此外，近代漢語時期“族”出現一個新義項：“民族”。在上古漢語時期及中古漢語時期，“族”表示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家族、氏族、宗族群體，尚無把“族”字用于稱呼當時少數族群的有關證據②。根據語料庫，近代漢語后期“民族”這一義項開始出現。

表4 近代漢語時期“族”義項調查結果

（四）現代漢語時期

根據語料庫語料，現代漢語時期“族”字“民族”義項為基本義，近代漢語時期使用的“滅族”、“族人”、“品類、種類”及“眾多”義項已不再使用。近年來，受西方文明影響，“族”增添了“具有某種特點的事物”和“譜系（family）”兩個新義項。

表5 現代漢語時期“族”義項調查結果

三、語料庫與字典對比分析

在基于語料庫完成“族”歷時語義演變梳理的基礎上，我們將上述調查結果與《漢語大字典》“族”字相關條目進行對比分析。

《漢語大字典》全書共九卷，收楷書單字60370個，總字數超過1500萬。收錄了古今文獻、圖書資料中出現的漢字，歷時地記錄了漢字音形義的發展。可是在對比過程中，我們發現該字典在義項概括和義項排序方面仍有不足，并未全面反映“族”歷時演變歷程。

以下是以《漢語大字典》為綱，將字典相關條目與語料庫調查結果進行對比分析的結果。

表6 《漢語大字典》與語料庫在線對比分析結果

依據上表，在字典釋義上，《漢語大字典》漏收了“族”古漢語義項“官職”、“族人”、“代、輩”及現代漢語義項“具有某種特點的事物”和“譜系（family）”。根據語料庫統計分析結果，“官職”義項在上古漢語時期使用頻率達10.81%。“族人”、“代、輩”義項曾在漢語史上長期使用。至于“具有某種特點的事物”和“譜系（family）”則是現代的常用義項。為了完整描述“族”字歷時演變情況，以上義項皆應收錄到字典中。endprint

此外，《漢語大字典》還存在釋義過細問題。在相關條目中，對于“家族”義項分為“有血緣關系的親屬合稱”、“姓氏，表示家族、宗族系統的符號”和“后代”三個義項解釋。

在義項排序上，對于語料庫語料抽樣調查結果出現頻率為零的“同‘鏃”和“姓”義項仍有收錄，其中“同‘鏃”還排在第一位解釋。其余義項也沒有根據使用頻率進行科學的排序。

根據語料庫在線調查結果，綜合“族”義項出現時間順序和使用頻率，我們建議《漢語大字典》將“族”義項收錄和排序為：

①家族。②民族。③官職。④聚集。⑤族人。⑥代，輩。⑦滅族。⑧誅殺。⑨品類、種類。⑩筋骨交錯的地方。{11}以百家為一族。{12}私族部隊。{13}眾多。{14}具有某種特點的事物。{15}譜系（family）。

四、結語

陳寅恪先生曾說：“凡解釋一字，即是做一部文化史。”■“族”字也是如此，隨著社會的發展，其義項不斷演變。并且在歷史的長河中經歷了語素化和雙音節化。由“族”這一個案便可看出，漢字豐富的義項對歷時字典編纂者提出了極高的要求。針對這一情況，傳統字典編纂方法急需改進。通過本文的對比分析，希望可以為字典編纂提供思路，在字典編纂過程中介入語料庫，為其提供更加豐富的語料和更科學的義項排序。

注釋：

①[東漢]許慎，撰.注音版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2015：137.

②馬戎.中國傳統“族群觀”與先秦文獻“族”字使用淺析[DB/OL].http：//www.docin.com/p-634610397.html，2017-5-17.

③程裕禎.中國文化要略[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8：78.

參考文獻：

[1][東漢]許慎，撰.注音版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2015.

[2]馬戎.中國傳統“族群觀”與先秦文獻“族”字使用淺析[DB/OL].http：//www.docin.com/p-634610397.html，2017.5.17.

[3]漢語大學典編輯委員會，編纂.漢語大字典（第2版）珍藏本[K].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2010.

[4]程裕禎.中國文化要略[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8.

指導老師：王煥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