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燈塔去》中的海及其意義解讀

曹素萍

摘 要： 國內外對《到燈塔去》的研究主要涉及主題探討、俄狄浦斯情結、意識流寫作技巧、人物形象分析、女權主義思想和政治主張等，但對小說中一個非常重要的自然元素——海，并沒有引起足夠重視。本文以生態批評相關理論為基礎，分析海這個自然元素在小說中的地位，并得出結論：海對小說中人物意識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推動作用。

關鍵詞： 《到燈塔去》 生態批評 海 意識發展

一、《到燈塔去》國內外研究現狀及不足

《到燈塔去》是弗尼吉亞·伍爾夫最負盛名的小說。國內對這部小說的研究始于20世紀80年代，這些研究可分為以下幾類：一是探討意識流技巧、敘事藝術和敘事策略；二是從女性主義視角解讀小說中反映的父權制、兩性秩序、女權主義和雙性同體意識；三是主題探討，生與死、死與變、戰爭等主題；四是人物形象分析，如新女性莉莉的掙扎與救贖、拉姆齊先生和夫人的形象等；五是從精神分析角度探討小說的俄狄浦斯情結。此外，還有跨學科研究，如探討小說中的印象主義繪畫元素、探討其與語言學、音樂和哲學的關系等。

但所有這些研究都忽略了伍爾夫關注的一個重要方面。克萊爾·摩根指出：“評論者熱衷于突出強調伍爾夫作品中很明顯的政治主張方面，而對其描寫自然景物方面關注甚少。這樣的解讀……使得她作品中自然景物的重要作用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本文將探討小說中非常重要的自然代表——海，它對小說中人物意識大致有以下重要影響。

二、小說中的海及其意義

1.喚醒人物鈍化的感官和思想

海開闊的空間、轟鳴的浪潮和變幻的色彩是吸引小說人物的強大動力。莉莉和班克斯先生是經常被吸引到海邊的觀賞者。

出于某種需要，他們每天傍晚總要去那兒走一遭。好像在陸地上已經變得僵化的思想，會隨著海水的漂流揚帆而去，并給他們的軀體也帶來某種松弛之感。起初，那有節奏的藍色浪潮涌進了海灣，使它染上了一片藍色，令人心曠神怡，仿佛連軀體也在隨波逐流地游泳，只是在下一個瞬間，它就被咆哮的波濤上刺眼的黑色漣漪掩蓋，令人興味索然。然后，在那塊巨大的巖礁背后，幾乎每天傍晚，都會噴出一股白色的泉水，它噴射的時間是不規則的，因此，你就不得不睜著眼睛等待它，而當它終于出現之時，就感到一陣欣悅；在你等待的時候，你會看到，在蒼白的、半圓形的海灘上，一陣陣涌來的浪潮，一次又一次平靜地蛻下了一層層珠母的薄膜。

在這段文字里，海給人物的是一種在陸地上無法獲得的感受。首先，海變幻的色彩給欣賞者強大的視覺沖擊力。在這些色彩中，占主導地位的是蔚藍色。“從光學角度來說，蔚藍色為人們打開了一個感知和思考的空間。作名詞用時，‘藍色這個詞展示的是一種氛圍、一種色素，同時能喚起人們的想像”。“藍色是與視覺和沉思聯系在一起的”。因此，海向人物展示了一個巨大開闊的視覺空間，讓人物展開想象力。其次，海潮的動感不僅給他們視覺美感，而且使他們放松身體。海帶給他們愿望滿足后的驚喜。莉莉和班克斯先生在等到噴泉后，都感到了由衷的“欣悅”。可以說，正是海打開了他們在陸地上已經變得遲鈍的感官和思想。經過大海的“洗禮”后，他們意識到自己是與自然相互獨立又融為一體的。

2.喚醒人物擺脫男權統治的渴望

海能維系人們的精神渴望。如：海能帶拉姆齊夫人逃離男性統治的現實世界：

在這兒，兩側的房屋已遠遠被拋在后面，他們來到了開闊的碼頭上，整個海灣展現在他們面前，拉姆齊夫人不禁嘆道：“噢，多美！”她面對著一望無際的蔚藍色海洋；那灰白色的燈塔，矗立在遠處朦朧的煙光霧色之中；右邊，目光所及之處，是那披覆野草的綠色沙丘，它在海水的激蕩下慢慢崩塌，形成一道道柔和低回的皺折；那夾帶泥沙的海水，好像不停地向著某個沒有男性的仙鄉異國奔流。

面對一望無際的大海，拉姆齊夫人被壓抑的渴望被激活了。她是一個家庭主婦，要照顧八個孩子，看管房子和花園，還要無條件地安慰丈夫，而后者“心眼兒小，自私，虛榮，個人主義；他被寵壞了；他是個暴君；他把拉姆齊夫人折磨得要死”。此外，拉姆齊夫人還要協調孩子與一大群來度假的男性的關系。他們與拉姆齊先生類似，都認為女性無能、脆弱、沒有理智。內心里，拉姆齊夫人強烈渴望擺脫男權統治的社會。在面對大海這個自由遼闊的空間時，這種愿望得到了實現。她可以把“兩側的房屋遠遠地拋在后面”。“空間并非空無一物，而是有內容和物質的。這些內容和物質源于人的意圖和想像，也源于空間的特征”。拉姆齊夫人的聯想可以跟著海水漂到遠方，在那兒，她擺脫了男性統治，獲得了個人自由。

3.向人物揭示有關人類存在的真理

海還向人物揭示人類存在的真理。當拉姆齊夫人傾聽浪濤時：

巨浪落在海灘上單調的響聲，在她的心目中，多半是一種有規律的、鎮定的節拍……但是，有時候，特別是當她的心思從她手中正在干著的活兒稍微轉移開去，突然出乎意料地，那浪潮聲的含義就不那么仁慈了，它好像一陣駭人的隆隆鼓聲，敲響了生命的節拍，使人想起這個海島被沖毀了，被巨浪卷走吞沒了，并且在警告她：她匆匆忙忙干了這樣又干那樣，可是歲月在悄悄地流逝，一切都不過是轉瞬即逝的彩虹罷了——那原來被別的聲音所湮沒的。所掩蓋的浪潮聲，現在突然像雷聲一般在她耳際轟鳴，使她在一陣恐懼的沖動中抬起頭來。

拉姆齊夫人平時并不理會海潮聲，但當她停下來家務活，海浪的轟鳴就一聲聲在她耳際敲響了，每敲響一下，人類所處的海島又被沖擊了一下，又有一小塊沙土被海水沖蝕崩塌。隨著時間的流逝，“海水在侵蝕、沖垮我們腳下的那片土地”。海浪給拉姆齊夫人警告：海水對海島的侵蝕，就像時間對生命的侵蝕一樣。當拉姆齊夫人為瑣碎的家務忙忙碌碌時，她的生命就被這樣侵蝕掉了。所以她自問：“我虛度年華，有何收獲？”海讓拉姆齊夫人警醒：人類生命是短暫易逝的，把生命浪費在家庭瑣事上，結果只能一無所獲。

三、結語

艾博洛姆說：“很大程度上，我們這個物種的存在是因為人類在協調與感知世界方方面面的關系……地球上感知世界的每個方面都能使我們與之產生某種關系，這是一種既讓人好奇、又充滿危險的關系……我們共同的感知能力從所有的這些關系中吸取養分。我們仍然需要這個人類和人造世界之外的世界。”《到燈塔去》中的海就是這樣一個人類之外的世界，它與小說中人物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對他們的意識發展有著深遠的意義。它能喚醒小說中的人物在陸地上已經麻木遲鈍的感官思想；它能維系人物的精神渴望；它更是人物的導師，向他們揭示有關人類存在的真理。因此，海是人類認識自己、認識人與自然關系的重要推動力量。從這個意義上講，伍爾夫確實是一位優秀的描寫人與自然關系的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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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論文為2015年武漢輕工大學校級科研項目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2015y22）。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