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的眼淚

文/衛建平

元宵節的眼淚

文/衛建平

記憶中從來就沒有過端起飯碗流淚、特別是端起餃子碗流淚的感受。然而在今年的元宵節那天上午我卻流淚了，乃至于過去了這么久，那一幕仍時不時會在眼前縈回浮現，每每想起，總讓我鼻頭發酸、眼睛濕潤……

在開通巷那個年代久遠的祖宅里，我和弟、妹輪流陪著年近九旬高齡的老母親一起住。

也許是年節里應酬太多、有時候難免會多喝幾杯的緣故吧，初十過后，我的“痛風病”又發作了，到元宵節這天，左腳的腫脹還沒有消退，可一想到今天弟弟、妹妹們都要回來和母親一起過節，我還是早早起來，強忍著腳疼，盤好了韭菜大肉餃子餡，和好了面，又準備了幾個過節的菜，就等著他們回來一起包餃子、炒菜，熱熱鬧鬧過節呢。

不過，經過這么一番折騰，我的腳一下子又腫得厲害了，疼得我齜牙咧嘴、無法站立。趕緊吃了止疼藥，給母親交待了一下就躺到床上了。

也許是止疼藥的作用吧，我迷迷糊糊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感到母親在推我起來：“建平，起來吃飯吧！”詫異間睜開眼睛，看到床邊的飯桌上擺著一碗熱騰騰的餃子。

唉，這老太太可真是多事，怎么就把餃子包好了呢，不是告訴了要等他們回來再一起包嗎？何況，我這痛風病急性發作期是不能吃葷腥、特別是不能吃韭菜的呀！

似乎早料到了我心里的嗔怪，母親急忙告訴我：“知道你不能吃韭菜和葷腥，我專門給你包了素餡兒餃子。”

“什么？你給我包了素餡兒餃子！”我驚訝得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母親那么大年紀，平時走路都顫顫巍巍的，她是怎么專門給我剁好、盤好了素餡兒，又一個一個包好了呢？還有，母親的眼睛幾年前就已經是白內障，而且因為伴發眼底黃斑，不能做手術，幾乎就要失明了呀！

“你盤的什么素餡兒啊？把手切到了沒？”聽到我著急擔心地詢問，母親一時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似的，急忙把手藏在了身后。

呀，一定切到了手！我的心一陣緊縮，趕緊拉過母親的手，要撕開她摸索著草草裹上的創可貼，看看傷得有多重，是不是處理好了傷口。

母親固執地把手抽了回去，一再向我解釋：“沒事兒，只切傷了一點點。你先吃吧，餃子一會兒要坨了。”

拗不過母親，我只好端起了飯碗，可眼淚卻噗嗒噗嗒滴在了碗里……

母親好像全然忘記了傷口的疼痛，只怕自己包的餃子不合兒子口味，小心翼翼地輕聲問我：“好吃嗎？”我不敢用一雙淚眼抬頭看母親，只可勁兒點著頭，強忍哽咽連連地說：好吃、好吃！

真的，盡管碗里的餃子大小不一、好多都爛了，可那仍然是我有生以來吃過的最香的餃子，那香味兒通過口腔、直沁入到了心里。

母親老了，可老的只是她的年齡，那對兒女永恒的愛卻從不曾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