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舊的好”

朱家瓏

在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教我們歷史課的老師是一位五十幾歲的老先生，個子不高，整個冬天他都穿著那件灰褐色的棉襖，胸前和袖口發亮。胸前的應該是油漬，不是一點點，而是有一片，袖口的亮光不僅僅是油漬，也是伏桌讀書時在桌子上磨的。這件上衣看上去有了歷史，不是一年兩年，至少十年八年。

那時候我特別喜歡上歷史課。很抱歉，我忘了該老師的姓名，但我記得他上歷史課喜歡講歷史故事，什么“荊軻刺秦王”“藺相如完璧歸趙”“趙括紙上談兵”“劉備三顧茅廬”等，歷史老師像是一個知識的寶庫，肚子里的故事永遠說不完。

終于有一天，我們的歷史老師大放異彩。那是一個冬陽正暖的上午，第一節就是歷史課，而這門課一般都是在上午第三節課才上的，可那一天語文老師沒來，語文課變成歷史課了。歷史老師站在講臺上，看上去年輕了許多，不是因為胡子刮了或者頭發理了，而是因為老師穿上了一件新衣服，深藏青色，映襯著老師透出紅光的黝黑的面龐，真是容光煥發！教室里一陣騷動，許多女生會心地發出了笑聲，男同學雖木訥一些，但也有附和。老師看出了大家的興奮之情，一字一頓地說：“衣服新的好，人是舊的好啊！”教室里頓時沒了聲音，顯得特別特別安靜，安靜得連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響聲。

六十多年過去了，老師要求我要珍惜舊友的教導一直銘記在心。老師的這句話已確實印在我腦海里，鐫刻在我心上，以至于我至今仍然懷念那位睿智親和的小老頭，我的小學歷史老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