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燕子的訴說

許菀宸

他們說我瘋了。

“媽媽，快看，那只小鳥好搞笑！”一個男孩摟著媽媽脖子，胖嘟嘟的小手指向我。

“媽媽，它怎么沒有羽毛？哈哈，一定是鳥小丑！”

男孩的媽媽用溫柔的目光看著他笑：“嗯，寶寶真聰明！”

我緩緩抬頭，凝視著他純真的眼睛，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

我是一只可愛的雛燕，和媽媽、姐姐住在一處溫暖的屋檐下，屋子的主人養了一群鴿子，它們經常來看我們，歪著頭“咕咕”地直夸：好可愛！

從陽光里飛回來的媽媽，黑亮的羽毛熠熠生輝，每天帶回來好吃的把我們喂得飽飽的，就這樣我們漸漸長大。

有空的時候，媽媽給我們講故事，講去年她就是從這個窩里飛出去的，這里，也將是我們的老家。

天冷的時候，媽媽告訴我們，該去南方旅行了，但是，一定要記得回家的路。我和姐姐頭點得像啄米小雞一樣，很認真地看著這溫暖的家。

這里遮風避雨，溫暖舒適，還有媽媽的味道。真舍不得離開呀！不過，明年春天，我們還會再回來的！嘿嘿，我現在就巴不得飛出去，和媽媽見識一下外面精彩的世界了！

臨別那天，屋子的主人對我們揮手，這些人真可愛。鄰居鴿子們也來說再見，希望明年再見。我和姐姐雀躍的小心臟“撲通撲通”直跳，興奮得沒有了心思告別，展開翅膀，“嗖”的一聲，就飛向了金色的稻田，碧藍的天空，以及那溫暖的方向。

媽媽在后面喊：“小心，看著路！”我回頭笑：“媽媽，天高任鳥飛，哪里有路要看呀！”姐姐也說：“就是，這樣飛久了沒趣，不如，我們來比賽吧，看我們誰先飛過下面這片樹林？”“好呀，我一定會贏，媽媽做裁判！”說罷，我們就一抖雙翼，向前方沖去。

我們越飛越快，越飛越起勁，媽媽不放心，很快追了上來。這時一陣寒風吹過，我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速度竟慢了下來。就在這時，媽媽和姐姐一頭扎進了一張大網中，撲騰著翅膀。

我一下慌了神飛上前去，媽媽喊著：“快走，不要靠近這里！”她恐懼又哀痛的眼神讓我覺得害怕，那熠熠生輝的羽毛，也凌亂起來，她們在網中掙扎，羽毛飄落，似寒風中的落葉。

“媽媽，姐姐！”我驚叫著，拼命用嘴撕扯這可惡的大網，粗糙的繩子，把我的嘴巴劃破了。姐姐已不再掙扎了，媽媽用灰暗的眼睛看著我：“孩子，快離開，記住，永遠別……”話沒講完，她就垂下了腦袋，不再慈愛地看著我了。我沒有停止撕扯網，鮮血順著嘴巴滴了下來。

“小燕子，聽你媽媽的話，快飛走吧，你這樣是沒用的，人類來了，就麻煩了！”一個聲音飄了過來，我扭頭看，原來是一只纏在網上的大雁在說話。我這才發現，被網住的不止我的家人，還有信使大雁、美麗的白天鵝……我呆住了，鼻子一酸，淚水像瀑布一樣流了下來。寒風中，那些曾經溫暖的、美麗的、驕傲的鳥兒們，此刻都如枝頭枯葉，奄奄一息，隨風飄零。

“哇哈哈，這里有只活的小燕子！”我回頭一看，是兩個人，和老家主人完全不同的人，他們手里拎著許多我的同類，不懷好意地對我笑。我哭紅的眼睛，噴出仇恨的火苗，向這兩人飛去：“還我媽媽，還我姐姐！”可是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咝！”一絲刺痛，我拔下了自己僅剩的一根羽毛。我并沒有成功為家人報仇，如你所見，我被捉了。關在這華麗的金絲籠中，被當做逗人玩笑的，沒毛的，瘋了的鳥。

其實，你們不懂，我沒瘋，只是在用每一根拔落的羽毛，來計算媽媽和姐姐離開我的天數。

媽媽，我想回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