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愛“護短”

舞文弄墨

1931年7月的一天，北大文學院舉行考試，第一考場的主考官是新聘教員錢玄同。考試期間，錢玄同因為感冒打了幾個噴嚏，沒想到卻惹上了麻煩。

考試成績公布后，北京市政府的一位議員怒氣沖沖地找到校長蔣夢麟說：“我要舉報錢玄同。”蔣夢麟不知就里，議員從懷里掏出一張考卷，狠狠地擲在桌上：“我兒子考試不及格，就是因為錢玄同在考試時打噴嚏，影響了他的情緒。”蔣夢麟哭笑不得，但他沒有馬上與這位議員理論，而是客氣地說：“你不要著急，中午我請你吃飯，飯后我們再處理這件事。”

中午，蔣夢麟請議員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館吃飯，飯桌上幾乎全是咸菜，咸得議員連連搖頭，又不得不勉強去吃。吃完飯后，蔣夢麟和議員回到辦公室。一進門，議員連聲喊著要喝水。蔣夢麟雙手一攤：“對不起，水喝光了，我叫人去燒。”

蔣夢麟一邊叫人燒水，一邊和議員聊天，但就是不談考試的事。聊了很長時間，還不見送水來，議員急不可耐地問道：“怎么還不見開水？”蔣夢麟不疾不徐地回答：“不急。”議員實在受不了了：“蔣校長，你難道不知道人渴了就要喝水嗎？這是最基本的生理反應啊！”這時，蔣夢麟笑了：“說到生理反應，我倒要問先生一句，打噴嚏算不算生理反應？”議員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只得垂頭喪氣地溜之大吉。

后來，蔣夢麟在一次全校教師大會上說：“北大的明天，有賴于各位的努力。對于人才，只要無關大體，我一向是護‘短的。”被護“短”的錢玄同，也視蔣夢麟為畢生的知己。

如此“護短”的不只是蔣夢麟，還有西南聯大校長梅貽琦。

1938年5月的一天，梅貽琦收到一封舉報信，說外文系主任葉公超在招生過程中私下收受某些學生家長的禮金。雖然梅貽琦對這次舉報嚴格保密，但還是被別有用心的人泄露了消息。一時間，葉公超成為全校師生指責的對象。

一天，梅貽琦正在開會，一幫學生闖了進來，帶頭的提出要求：“葉教授徇私舞弊，我們希望校方嚴查此事，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復。”與會的其他教授也在底下竊竊私語。師生們的每一句話，梅貽琦聽得真切，他站起來說：“我們當然要查清楚這件事。但有一點我深信不疑，那就是葉教授不會做出這種事情。”“我相信自己的判斷，如果葉教授真的違反校規，他不但要受到處理，我也會引咎辭職。”梅貽琦這樣一說，學生們不再鬧了，陸續散去。

隨后，梅貽琦組織人員展開調查。在被調查的那段日子里，葉公超的課沒學生聽，同事見了他也避而遠之。只有梅貽琦每天下班后都去葉公超的住所安慰他。兩個星期后，調查結果出來了，葉公超收受賄賂之事果然子虛烏有。原來是曾被葉公超批評過的一名學生懷恨在心，捏造事實報復。

當梅貽琦將調查結果告訴葉公超時，葉公超問道：“當時很多人都認為我收了學生的禮金，而唯獨你一直相信我不會這么做，你真的對我有把握嗎？”梅貽琦笑道：“我當初請你來聯大，不僅是相信你的學識，更相信你的人格。你說，對一個品行高潔的人，我會沒有把握嗎？”

【原載《青年博覽》】

插圖 / 蔣夢麟 / 佚 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