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男孩，教會我愛與被愛

淳子澄

1

少不更事時，我總以為，喜歡一個人，簡單純粹，是不必要講太多理由的，就像我喜歡宋詩文，一眼之緣。與此同時，我也相信，討厭一個人，絕不會是平白無故的。哪怕是快意恩仇，但你討厭某個人，總要拿出能讓人信服的理由來才行。然而我討厭宋云帆，卻只是在一念之間。

那年高一，我一度少女心泛濫，沒來由地喜歡著電視上那些層出不窮的所謂的明星偶像們，甚至每周二放學后都會準時跑去學校對面的書店買新上市的娛樂周刊。

宋詩文也是店里的常客，但通常都是我最早到店，宋詩文則慢上一兩分鐘，在我剛拿到周刊正犯著花癡的時候，從我身旁的過道穿過，走向另一側的書架。

于是，在長期無意的觀察中，我發現宋詩文的興趣點似乎在同樣是每周二發行的英語周報上。大概是道不同的緣故，所以縱然我和宋詩文同時出現在這家書店長達一個學期之久，但除了每周一次的擦肩而過之外，也別無其他交流。

2

下學期春暖花開之時，我早已為書店的老板所熟識。某個周二，我前腳剛踩進店門，老板便熱情又抱歉地招呼我，提醒我這周的娛樂周刊還沒到貨。

我趁興而來，敗興而歸，轉身的時候剛好撞上迎面走來的宋詩文。宋詩文對著我淡淡一笑，我也本著禮貌回應他。

接下來的3天我仍然接連不斷地往店里跑，終于在周五的時候得償所愿。

也由此，我才發現，宋詩文不止每周二會出現在書店，相反卻是每天。而他的興趣點，也不限于英語，似乎除了我所專注的娛樂八卦以外，其他各種有益的方面，他都有所涉獵。

周五下午，我興致盎然地高舉著新買到的娛樂周刊，沉迷于占據了整個主打版面的自家偶像，結果在剛走出店門的時候，撞上了姍姍來遲的宋詩文。

但這一次的“撞”，不同于前幾次的照面，而是我實打實地和宋詩文撞了個滿懷，手里的娛樂周刊也準確無誤地拍在了他的半張臉上。

我本能地說了抱歉，還沒來得及抽手，那一頭宋詩文早已順勢接過我手里的周刊，隨手翻了幾頁，然后指著封面上的人物問我：“偶像？”

我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很是驕傲地向宋詩文推銷彼時自己所謂的偶像：“唱跳俱佳，集顏值和才華于一身的全能男神。”

“嗯，這么厲害的偶像，確實值得向他看齊。”宋詩文也頷首，笑得意味不明。

雖然宋詩文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表現出對我追星這件事的不屑一顧，但我也沒有從他的話里聽出什么贊美的意思來，只覺得尷尬不已。

不過從那一刻開始，我和宋詩文，也終于稱得上是相識一場了。

3

在另一條街上的私立高中就讀，大我一屆，沒事喜歡看看書，還揚言要向我的男神看齊的宋詩文，留給我的，除了格外不錯的印象，還有便是我對每周的書店之行的期待。到后來，我甚至開始每天都樂此不疲地往書店跑，而令我欣然往之的人，卻已不是對我來說只活在娛樂周刊里的男神。

但另一邊，模仿我男神的穿搭，在學校里彈著吉他唱我男神的歌，并因此獲得一眾支持者的宋云帆，卻引來了我極大的反感。

被自己不喜歡的人喜歡是什么感覺？若是直言不諱，那于我而言，便是神煩，一如那時我對宋云帆的感覺。

將耍帥和裝深沉這兩件事做得有模有樣的宋云帆，原本也不是一個容易惹人生厭的角色。但某天被他莫名其妙地表白之后，我對他好感度便開始直線下降。

“你喜歡我什么，我改還不行嗎？”彼時這句爛大街的話也曾被我用來回應宋云帆。

于是宋云帆也厚顏無恥地套用別人的回答：“我喜歡你不喜歡我的樣子。”

那時候，每逢雨天，我總是懶得隨身帶傘，于是放學后就只能在教學樓的大廳前干瞪眼。

宋云帆總是神出鬼沒，先是默無聲息地在我身邊站定，當我投去不解的目光時，再回應我一個得意的眼神，然后才故作紳士地撐開傘走下臺階，回過頭來招呼我一起走。而我，也依照慣例謝絕。

“那你自己打傘。”宋云帆退回大廳，一邊妥協著將傘遞給我，另一邊已經做好了淋著雨走出去的準備。但我仍然果斷地拒絕了他，自己搶先一步冒雨離開。

不過下雨天倒是沒有阻斷宋詩文每日的書店之行。我舉著半濕的書包，有些狼狽地闖進書店的時候，宋詩文饒有興味地打量著我：“又來看你男神？”

“是啊，這次是新晉男神。”我配合著點點頭，自己倍覺尷尬又樂呵呵地笑著。

4

離開書店的時候，任憑我再三推辭，宋詩文還是誠心地將自己的傘留給了我。也因此，第二天還傘的時候，我才有了和宋詩文表明心跡的勇氣。

不同于我對宋云帆的冷硬，宋詩文的態度如他整個人一般，始終是淡然的。但相同的是，結果無疑都是拒絕。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對書店避而遠之，原本星光閃耀的娛樂周刊一時間也黯然失色。然而宋詩文并未受此影響，我每天仍然能在學校門口看到走進對面書店的他。

但在這段時間里，宋云帆的窮追不舍，反而讓我對宋詩文的喜歡愈演愈烈。所以沒過多久，我便又懷著一腔孤勇回歸書店，每天在那里像個沒事人一樣地同宋詩文打招呼和道別，中間也時有無關緊要的交談。

我們兩個學校之間一年一度的校際網球交流賽在宋詩文升高三前的那個夏天舉行，因為場地有限，再加上正值期末階段，所以校方也限制了觀眾數額。

“來看我比賽吧。”和一年前一樣，在比賽前日，身為網球隊隊長的宋云帆，拿著學校特制的門票晃到我面前。

因為早就獲悉宋詩文參賽的消息，所以這一次我欣然地接受了宋云帆的門票，并沒有像一年前那樣拒絕。于是，宋云帆更加地自鳴得意，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一定會贏。

而當日，宋云帆的確也帶領著隊伍為學校贏得了比賽。比賽結束后，我走上前給宋詩文送水，宋詩文笑著接過，也淡淡地道謝，只不過那瓶水是一口未動。

離開賽場的時候，宋云帆跑來討伐我，認為我不應該和敵方套近乎，更別說對方還是他的手下敗將。我也不客氣回擊他：“交流賽而已，何況人家只是業余的，而你是專業的。”

網球賽結束之后便迎來了暑假。再開學，宋詩文升入高三，也暫別了那家書店。于是我也從書店轉移到宋詩文的校門外去制造偶遇。

5

而在學校里，我對宋云帆，依舊沒有什么好感可言，甚至到后來兩個人徹底翻臉。

那是高二下學期，在最后一節書法課上，我交上作業以后百無聊賴，便在紙上寫宋詩文的名字。課間的時候，宋云帆拿過我剛寫下的一個“宋”字，毫不客氣地準備據為己有。我一時間氣惱不過，便和他攤牌。

宋詩文金榜題名時，我再度跑去他們學校，隔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仰望光榮榜上他的名字。

在那之前我曾將自己的聯系方式、地址等一并寫下來塞給宋詩文，但卻始終未能拿到他的這些信息，以至于最后想和他說聲“恭喜”都束手無策。

高三那年，我將目標定在了宋詩文的那所大學，每個人都在努力地朝著自己的方向奔跑，宋云帆也沒有再主動和我說過一句話。

然而第二年畢業以后，我并沒有如愿以償地考取宋詩文的學校，于是宋詩文也開始在我的世界里日漸地銷聲匿跡。

我和宋云帆，縱然沒有失去聯系，但再有所交流，已經在兩年后。那年生日，正逢冬至。宋云帆在零點時發來祝福，我沒有說“謝謝”之類的客氣話，只是應時應景地回復他：“冬至安康。”

因為那一刻，我深覺，很多情愫，雖然到后來都會不可避免地被時光沖淡，但同時也因為時間的過去而變得溫暖起來。

6

記得有人說過：“每一個在你生命里出現的人，都有原因，都有使命。喜歡你的人給了你溫暖和勇氣；你喜歡的人讓你學會了愛和自持；你不喜歡的人教會了你寬容和尊重；不喜歡你的人讓你知道了自省和成長。”

而此時的我，倒是希望，那時的宋云帆，能對我少一些糾纏；那時的我，能對宋云帆少一些敵意，也對宋詩文少一些偏執。讓愛與被愛，都點到為止，不過分地揮霍，直至最后學會如何去正視和珍視。

至于宋詩文應當如何對我，我無從評判。因為即使過去很久，即使那些情愫都化作烏有，但宋詩文于我，仍舊無可挑剔。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