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債妻還？聊聊夫妻共同債務那些事

譚芳+桂芳芳

特邀專家

譚芳

家事法律專家。

上海市華誠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全國律協民事專業委員會副主任，

曾榮獲上海市優秀女律師、上海市徐匯區三八紅旗手等稱號。

lawyer66@vip.163.com

《婚姻法司法解釋（二）》第24條中規定：“債權人就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夫妻一方以個人名義所負債務主張權利的，應當按夫妻共同債務處理。但夫妻一方能夠證明債權人與債務人明確約定為個人債務，或者能夠證明屬于《婚姻法》第19條第三款規定情形的除外。”一直以來，社會上圍繞第24條展開的爭論從未停歇，有些無辜的人因此背上巨額債務，從而成立了“反24條聯盟”。

但是，既要防止夫妻通過離婚等形式惡意逃債，也要防止不適當地認定夫妻共同債務，仍然是各界的共識。今天，就讓我們以真實的案例為基礎，對夫妻共同債務的認定進行解析。

真實案例告訴你，夫妻共同債務認定沒那么容易

案例一

唐威與陳燕于2014年8月協議離婚。2015年8月，唐威的朋友趙南訴至法院，要求唐威歸還借款7萬元。審理過程中，雙方達成調解協議：由唐威歸還趙南借款7萬元。后因唐威未履行民事調解書確認的義務，趙南向法院申請執行。

執行中查明，陳燕與唐威原是夫妻，趙南與唐威的債權債務關系發生在唐威與陳燕的婚姻關系存續期間，故法院追加陳燕為被執行人，要求唐威與陳燕共同返還趙南7萬元借款。陳燕提出執行異議，認為趙南在訴訟階段未將自己列為共同被告，且涉及的債務是唐威因賭博舉債，并未用于夫妻共同生活。

經審查，法院認為唐威有賭博惡習并負債，且不斷借款償還之前的借款和高利息，為此向趙南借款或由趙南為其中的部分借款做了擔保。趙南不僅知曉唐威舉債的情況、唐威向自己所借款項的用途去向，還知曉唐威向家庭隱瞞了借款事實。唐威欠趙南的債務雖然發生在他與陳燕的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但并沒有用于夫妻共同生活，也并不是以家庭開銷為目的，因此不能按照夫妻共同債務處理。趙南的訴訟請求不符合法律規定，不予支持。

專家點評：本案涉及到夫妻一方借款是否可以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的問題。《婚姻法司法解釋（二）》第24條規定：債權人就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夫妻一方以個人名義所負債務主張權利的，應當按夫妻共同債務處理。但是認定共同債務的前提是應該用于夫妻共同生活，本案中唐威向趙南的借款均是用來歸還因賭債所發生的高利貸，并未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因此不應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

案例二

任遠、顏姍于2009年10月12日起訴離婚并對夫妻共同財產進行分割。在案件審理期間，顏姍向法庭陳述其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曾向朋友李石舉債11萬元用于治療自身所患疾病，并提交河南省封丘縣人民法院做出的兩份生效民事判決書作為證據，任遠對此予以否認。

2010年11月15日，一審法院對該離婚訴訟做出判決，認定顏姍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為治療疾病向李石借款11萬元，有生效民事判決書加以印證，該債務任遠、顏姍應各承擔5.5萬元。

在離婚訴訟中，任遠不服一審判決，向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在二審期間，任遠向檢察院舉報，認為顏姍所主張的兩筆借款不真實，請求檢察院依法進行監督。

人民檢察院查明，顏姍為和任遠離婚時增加共同債務減少本人經濟損失而與朋友李石串通虛構債務，騙取法院生效判決。人民檢察院對上述兩起民間借貸糾紛案提出抗訴后，中級人民法院指令民間借貸由一審人民法院再審。一審人民法院做出再審判決，撤銷原審民事判決，駁回李石的訴訟請求。

在民間借貸糾紛案審查過程中，檢察機關也及時將監督情況及相關證據抄送主審離婚訴訟的法院，法院對任遠與顏姍的離婚訴訟依法做出二審改判，認定顏姍在離婚訴訟中有虛構債務的行為，依據《婚姻法》的相關規定，決定對顏姍在分割夫妻共同財產時予以少分。

專家點評：夫妻一方與第三人串通虛構債務，第三人向夫妻雙方主張清償共同債務的，人民法院不應支持。另外，虛構債務情節特別嚴重者還會因此承擔刑事責任。

案例三

陳坤與鄒玲 2011年2月24日離婚，離婚時雙方約定“婚后的共同財產及共同債務每人承擔50%”。離婚后，陳坤的朋友何林出具陳坤于2009年10月11日向自己借款的借條，向法院起訴要求陳坤與鄒玲連帶償還借款6萬元。

一審法院認為何林未提供證據證明該筆借款用于陳坤和鄒玲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的共同生活，陳坤雖提供了證據，但證據不足，且未提供證據證明陳坤、鄒玲有共同借款的意思表示，判決陳坤償還何林借款本金。陳坤認為該借款發生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實際用于了夫妻共同生活，應認定是夫妻共同債務，并以此為由提起上訴。

二審法院認為陳坤提交了補充證據之后，在能夠確認何林與陳坤存在真實債權債務關系的事實基礎上，該款實際用途為購買房屋，且二人離婚時對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共同所有的房屋進行了分割。根據處理夫妻共同債務的相關司法解釋規定，該借款應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由陳坤、鄒玲共同承擔還款責任。二審法院判決撤銷原判，改判陳坤和鄒玲連帶償還何林借款。

專家點評：一審、二審法院基于相同的法律事實，做出的判決結果截然不同。一審中，債權人與舉債人承擔舉證證明責任，且需證明借款用于夫妻共同生活以及夫妻雙方有共同的借款表示；二審中，舉債人只需舉證證明借款用于夫妻共同生活。一審、二審法院適用不同的舉證責任分配規則，容易造成公眾對司法權威的懷疑。

在司法實踐中判斷夫妻共同債務—為了夫妻共同生活所負債務，《婚姻法》第41條規定：“離婚時，原為夫妻共同生活所負的債務，應當共同償還。”明確指出了夫妻共同債務的本質特征。借款實際用途是決定是否構成夫妻共同債務的客觀標準，只要查明借款用途實際用于家庭共同生活，均應作為共同債務由夫妻共同償還。

律師答疑

一、夫妻共同債務的特征

1.時間特征。夫妻共同債務一般發生于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但是如果一方在婚前舉債是為了今后的婚姻生活所用，也應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

2.行為特征。夫妻共同債務的形成有特定的原因，這些原因基本包括生活性債務和經營性債務兩大類。生活性債務主要是夫妻雙方為了維持家庭生活的需要；經營性債務是夫妻雙方從事為了增值共同財產的經營性活動形成的債務。

3.連帶債務。由于夫妻財產關系除非有特別約定，是一種共同共有關系，從而決定了夫妻共同債務為連帶債務，夫妻雙方任何一方都負有對共同債務的全部給付義務。

二、夫妻共同債務有哪些常見情形

根據《關于人民法院審理離婚時處理財產分割問題的若干具體意見》的規定，夫妻共同債務主要是這些：1.婚前一方借款購置的財產已轉化為夫妻共同財產，為購置這些財產所負的債務；2.因日常生活所負的債務；3.因生產經營活動，經營收入用于家庭生活或配偶分享所負的債務；4.夫妻一方或者雙方治病以及為負有法定義務的人治病所欠的債務；5.因撫養子女所負的債務；6.因贍養負有贍養義務的老人所負的債務；7.其他應當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的債務。

三、如何避免被負債

1.訂立婚前或婚內財產約定

為有效隔離夫妻債務風險，夫妻之間可以在婚前或者婚后約定財產歸各自所有，第三人知道該約定的情況下，就可以認定是夫妻一方的個人債務。即便非舉債方對外承擔了共同還款責任，還可依據約定向配偶追償。

2.分居時簽訂分居協議

很多人對財產約定的接受度不高，那么至少可在婚姻發生變故的時候積極防范，比如在分居時訂立分居協議。或者在離婚時明確約定債務的歸屬問題，都可以減少“被負債”的風險。

3.訴訟時積極應對和舉證

若不幸被債權人起訴或者被要求共同承擔債務，應積極應對。最高院發布的《通知》中，對當事人是否出庭、債務是否真實發生、非舉債一方是否有證據線索提供等做出了裁判指引，所以此時非舉債方的陳述和證據可能對案件起關鍵作用。

4.知彼，包括對方的財產線索

無論事前通過訂立協議隔離風險，還是事后積極應對訴訟，都無法保證能絕對避免“被負債”。兩人結為夫妻，應當對彼此有充分的了解，了解對方的教育背景、收入、家庭情況等，尤其是當對方存在賭博、吸毒等惡習，更應該小心謹慎。一旦出現負債可能，掌握對方的財產線索可以幫助非負債方承擔債務后向對方追償。

四、在執行程序中能否直接追加被執行人的配偶/前配偶為被執行人

這個問題一直是司法實踐中備受爭議的，各地法院的做法也各有不同，最高院于2016年12月1日發布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行中變更、追加當事人若干問題的規定》中明確了態度，堅持追加法定原則，并且未將被執行人配偶一方列入該規定可追加的范圍內，這就意味著，原則上在執行程序中不能直接追加被執行人配偶一方為被執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