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喆
曾經,歐洲人認為天鵝都是白色的。因此,“黑天鵝”被歐洲人用來指不可能存在的事物。
非洲大草原上的灰犀牛看上去行動遲緩、安全無害,其實它體型龐大、爆發力驚人。一旦被激怒,其危險性、破壞性極強,無人能擋。
因此,“黑天鵝”是指小概率事件。“灰犀牛”則剛好相反,是指概率相當大,人們卻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的事情。
比較簡單地說,“黑天鵝”是預料不到的事情,“灰犀牛”是你不想預料的事情。
看上去,“黑天鵝”與“灰犀牛”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概念,是處在兩種不同極端的事情和結果。
2001年,塔勒布的《黑天鵝的世界》出版。2007年,他出版了第2本書《黑天鵝》,3年之后又出新版。塔勒布認為,“黑天鵝”寓意著不可預測的重大稀有事件,它在意料之外,卻又改變一切。
不過,預測到現實中存在的“黑天鵝”,這才是該書得以聲名大噪的原因之一。
2001年9月4日,《黑天鵝的世界》問世。書中,作者提到一架飛機撞進他所在辦公樓的可能性。當時大家都覺得,妄想吧。然而,一周后,“9·11”恐怖襲擊震驚世界,飛機撞向了紐約世貿中心。
2007年,全球還在金融盛宴中狂歡,對即將到來的次貸危機和由其引發的世界經濟危機毫無察覺。這一年出版的《黑天鵝》里則說:“全球化導致全球在互相牽制狀態下呈現脆弱性,同時降低了波動性,并制造穩定的假象。換句話說,它創造了毀滅性的‘黑天鵝事件。我們此前從未面臨全球性崩塌的威脅。”對于危機中最讓人頭疼,也最讓人詬病的“太大不能倒”問題,書中也有相關闡述:“金融生態正膨脹為由近親繁殖的、官僚主義的巨型銀行主導的生態——一損俱損。銀行業集中的加劇似乎有減少金融危機的作用,但會使金融危機更具全球性。”
所謂預測并不難,但作者并非只是紙上談兵。
2001年“9·11”事件發生前,作者大手筆做空美國股市,一夜暴富。次貸危機爆發之前,他又重倉做空,大賺特賺,業界稱他是“像買彩票一樣做股票”。
也就是說,塔勒布事實上正回答了米歇爾·渥克寫《灰犀牛》時想解決的問題:“為什么我們對迫在眉睫的危機不能先知先覺、提早預防呢?”
同樣一件事情,是“黑天鵝”,還是“灰犀牛”?
百年老店雷曼兄弟轟然倒閉是“黑天鵝”嗎?2007年的次貸危機是“黑天鵝”嗎?進而引發的全球性金融危機是“黑天鵝”嗎?
美聯儲前主席格林斯潘在《外交事務》雜志上說,所有的著名經濟學家和政策決策者都沒看到這場即將發生的災難。這場災難仿佛是,小概率,大影響,不可抗,妥妥的“黑天鵝”。
然而,在小概率的大災難面前,災難的巨大陰影早就鋪天蓋地了。
2004年,一份聯邦調查局的報告提醒人們提防抵押欺詐的大范圍爆發。
2008年,喪失贖取權已經達到歷史最高水平。
蓋洛普投資者信心指數在2000年1月高達178點,2007年中期時從95點開始驟降,2008年雷曼兄弟公司倒閉前夕為15點。當然,到了冬天,跌至-64點。
在危機發生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國際清算銀行不斷發出警告。時任法國財政部長在G8峰會上提醒與會者,一場金融界的海嘯即將到來。一些銀行家和政客已經預言房利美和房地美將出現大問題。
真是突發嗎?不。真是毫無預警嗎?不。真是“黑天鵝”嗎?不。每一個“黑天鵝事件”的背后,都潛藏著一場巨大的“灰犀牛危機”。
塔勒布讓大家不要試圖去預測“黑天鵝”,其實不只是想要說明小概率事件無法被預知。他更想說明的是,正因為這些無法被預知的特殊事件在我們的能力之外,我們更應該多關注我們能夠掌握的形勢,做好足夠的風險控制,在充分準備的前提下,預防最壞的“黑天鵝”事件。
塔勒布提醒大家保持充足冗余(特指儲蓄和現金)。對投資者來說,主要指現金。“冗余與債務是相對的。心理學家們告訴我們,致富并不能帶來幸福——如果你花掉自己的積蓄的話。然而,如果你將金錢藏在床墊下面,那么你便擁有了針對‘黑天鵝的更有利的抵御能力。”
塔勒布也警示了投機性債務的風險。他說:“有一條對于個人和機構非常重要的戒律——我們可以降低經濟生活中90%的‘黑天鵝風險……我們所做的只是取消投機性的債務。”
在2008年金融危機中“逆風飛翔”的巴菲特正是這樣做的。危機爆發前,巴菲特公司累計現金冗余超過600億美元,占公司凈資產的一半。而他極度厭惡風險,負債率很低。
這和渥克強調的做好準備、防患于未然如出一轍。
關注、化解“灰犀牛”危機,也是化解無法關注的“黑天鵝”的最好方式。
“灰犀牛”如此龐大,為什么會被忽略?這才是關鍵問題。
正如我們熟知的一句話“眼見他起高樓”,可誰會愿意見到高樓塌?人類本性、社會體制都會力求維護現狀以及人們對未來的美好預期。
對“灰犀牛危機”的認識會經過五個階段,首先是“否認”。有泡沫嗎?沒有啊!當這成為集體意識,預警就變得極為困難。人們寧愿和大家一起犯錯,也不愿成為唯一正確的那個人。
第二階段是“得過且過”,即想方設法把問題推給將來。這次可能會不一樣吧。第三階段是“猶豫不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應該怎么做?我是不是應該行動?
這兩個階段常常會耗費大量的時間,甚至拖垮所有的機會。
但當“灰犀牛危機”進入第四個階段——驚恐階段,其實能夠糾正的機會已經不多了。
大家很快就會進入最后階段,行動階段或是崩潰階段。有時候,兩者同時存在。人們如大夢初醒,希望在最后時刻出現各種奇跡,懷抱希望,企圖挽救。
只是,或為時已晚。
沒有滿池子的“黑天鵝”,只有我們的視而不見。
“黑天鵝”看不見,因此一直存在;“灰犀牛”看得見,更是一直存在。
無論是防“黑天鵝”還是防“灰犀牛”,重要的都是找到背后的原因,改變扭曲的機制。
(若 羽摘自《讀好書》2017年第8期,鄺 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