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張虎彪+張銳連
內容摘要:切合我國公民階層開始源源不斷地產生對自身利益的全新關注以及不斷努力擠身于市場利益集團中去的國情,以奧爾森集體行動邏輯中的理性人假設和個人主義方法論為切入點,嘗試在其公共選擇和公共產品理論的基礎上對我國市場經濟轉型攻堅階段出現的“搭便車”和選擇性激勵現象進行分析,以期實現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通過經濟學方法來深層次地解決非市場問題,提出用辯證和“揚棄”的觀點解決改革中的深層矛盾。
關鍵詞:市場經濟 奧爾森 集體行動 搭便車 選擇性激勵
中圖分類號:F014 文獻標識碼:A
文獻綜述
集體行動理論的提出要追溯到二十世紀,學術界對其含義較為普遍的認知是: 集體行動是“任何供給集體物品的行動”,是一種用來實現共同目標的集體決策過程。作為集體行動理論先行者的亞當·斯密(1974)很早就意識到集體行動對一國經濟政策和經濟發展的影響,他認為理性的個體行為通常并不會導致理性的集體結果,例如18世紀的英國商人在重商主義政策下會選擇采取集體行動去“脅迫政府”分割財富來謀取私利,他以類似直覺的方式對集體行動放任自由經濟的社會后果做出了警示。奧爾森(1963)對集體行動理論作出了具有奠基性質的重要貢獻,用完整的集體行動的邏輯“打開了通向正式研究集體行動之門”。在這個過程中,存在具有強制性或其他特殊的手段會使一個人數很少的集團中的個人按照共同利益去行動,但是具有自利性的個人在個人理性并不能直接帶來集體理性的條件下是不會采取行動去實現集體共同利益的,即存在著“搭便車”現象。對此他認為需要一種能克服集體行動障礙的外在力量,即偏重于經濟激勵的選擇性激勵。針對奧爾森提出的集體行動困境,阿克塞爾羅德(2007)認為這種困境的形成與博弈次數的多寡有關,在合作進化中博弈成員進行多次重復性博弈遠比一次性博弈要容易避免集體行動困境,理性的認為“一報還一報”的個人在未來預期收益足夠誘人的情況下會自覺意識到未來仍需與集體成員進行合作。
但并不是所有學者都對奧爾森“理性人”假說持完全接受的態度,例如美國諾貝爾經濟學獎女性得主奧斯特羅姆(1990)指出應用有限理性的理性選擇模型來代替完全理性選擇的行為理論。諾斯(1981)從意識形態的角度指出理性選擇理論對集體行動的難度進行了夸大,認為憑借意識形態可以幫助利益集團克服搭便車的集體行為困境。此外普特南(1996)還有從制度分析的社會資本理論視角來解決集體行動困境。
放眼國內研究,劉玉照(2004)將奧爾森在集團內部劃分的次級集團定性為“聯邦”集團,通過白洋淀修路的調查指出,一個集團成員會在權衡自己是否能從公共物品達成后得到集團地位的提升來決定是否要采取實際的支持行動。張江華(2007)針對我國集體時期為解決集體行動困境而實行的工分制度,表明除了可有效激勵和帶動勞動者積極性之外,普遍的搭便車行為會使無效勞動停滯,降低著集體經濟收益。賀雪峰(2007)指出,與奧爾森偏重經濟激勵相比,社會激勵對我國集體行動的解釋和作用效果更為貼切,他針對未將理性行動者置于特定文化背景和環境而暴露出的抽象問題,提出我國革命和經濟建設的主力軍--廣大農民,他們在意的是他人不能從我自身的行動里白白得到額外的好處,而會在集體行動中根據與他人收益的比較而非實得好處來權衡自身的行動。
奧爾森的集體行動邏輯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
(一)奧爾森集體行動邏輯的理論基礎
1.理性人假設與個人主義方法論。作為采取經濟學方法來研究公共選擇學派人類行為的奧爾森,他將為微觀行為提供基礎的理性人假設和集體行動中的個人主義方法論聯合起來去看待共同利益和集團利益的實現過程。雖然奧爾森并沒有否認個人的選擇和行為會受到意識形態等方面的約束,但是在現實集體行動實踐過程中的個體不僅僅作為經濟人而存在,他們更會秉持著社會人的身份而存活,也就是說不存在不受情感、道德和習俗等因素影響的絕對理性的個體。盡管如此,我們還是可以通過奧爾森獨特的集體行動視角來審視個人行為取向的設定,他認為理性個人作為自足單位的存在就不會為了集團利益而付出行動,一個在大集團中尋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理性成員也是如此。因此,他指出批判傳統集團理論的經濟學研究必須從其組成單位中的每一個個體入手,他的集體行動理論也正是用這種將每個集團成員都看成市場和社會中的利益驅動者、只追求集體物品收益而對其成本避如蛇蝎的理性人假設與個人主義方法論來重建的,最終形成其帶有濃厚自我標識的集團理論。
2.公共產品與公共選擇。奧爾森就私人與公共產品之間關系的研究,掙脫出斯密式間接公共產品的視角,并針對間接公共產品無法徹底解決供給的問題,從私人產品的角度提出了奧爾森式直接公共產品供給的思想:公共產品的供給無法由理性并自利的個人提供,只能從企業那里借助企業的實際行動和真實成本來獲得資助。公共產品的獲得不同于集團利益的稅收,除了受搭便車、獎懲實施成本、集體和個人利益的信息度量成本等約束外,公共產品的行動約束主要來自于單個企業市場份額與該行業需求彈性之間的關系。此外奧爾森強調他所要表達的這種直接公共產品的邊際成本是否增加,是由公共產品收益與該物品成本的比例、集團收益與個人收益的比例決定的,就其直接公共產品的公共屬性來說,除了要求集體成員的個人份額達到一定比重之外,它還必須是集體層面上透明化的一致行動,必須要有確定的、有真實成本增加的主體和明確的行動。
(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轉型與發展中的奧爾森理論
從奧爾森公共選擇的觀點來審視國家經濟制度變革與法條主義認為,社會全體存在共同利益的思維方式是不同的,它暗含一種認為無論制度變遷到哪個階段都難以避免利益沖突的沖突論思維,因而奧爾森的思想并不像法條主義那樣力圖首先構造出成本最小的、通用的市場經濟價值標準,而是力圖在市場經濟這個利益角斗場中實證性地說明什么是必然會被市場選擇出來的,以代替用普遍適用的市場經濟標準去判斷改革方向的做法,力圖讓多元化的各主體通過尋租活動來將消費者剩余轉變為生產者剩余,以達到排斥競爭、助力于市場經濟的目標。
然而壓力集團在我國是不存在的,我國市場經濟在法制建設與戰略改革中的道路選擇取決于各利益集團之間的相對勢力與合力,而非一味取決于國家統治階級和集團對于市場經濟變革道路選擇的偏好,我國公共和經濟政策也并不是各個壓力集團之間利益沖突的平衡表,恰恰相反,我國各個社會階層和團體都是通過自下而上而非壓力集團的途徑來表達自己的利益需求。這種基于公共選擇和利益沖突的方法論有利于解釋我國經濟發展中的一些特殊情境,包括形成公民社會的一致決策并將其應用于我國的市場經濟法制之中以起到降低市場門檻、保障機會公平的目標。
在將計劃和市場兩種經濟體制相互融合的當前中國,需要認識到計劃體制的回流即使在不考慮意識形態的條件下也是極有可能發生的,因此為了擺脫經濟發展效益的扭曲,除了需要理清集體行動在特殊壓力下轉換為常態條件的正確路徑,還需提高民眾的組織參與能力和掌權利益集團的既得利益。同時,名義上的個人行動會在社會無法給個人以經濟權利保護和公平競爭保障的情況下而變成事實上的集體行動,此時需要將集體行動能力內生化來理解經濟制度的制定和實施,并通過漸進式改革去有效克服既得利益集團激進的抵制。此外,當前我國經濟體制改革和市場經濟轉型在保障社會秩序穩定的大環境下,也應適當將焦點對向國際貿易、集團內部和產業沖突等因素,使它們在經濟改制和轉型中克服相關利益集團進行妨礙的可行性。
我國市場經濟在轉型攻堅階段的“奧爾森式問題”
(一)我國市場經濟轉型與發展過程中的“搭便車”
奧爾森指出正是由于搭便車現象的存在,集團的整體集體行動在結果上是次優而非最優,對于作為大集團團體代表的國家來說,尤其是在強有力的執政黨領導下正處于經濟社會發展攻堅時期的中國,已經一改曾經的以計劃調配為主的國家資源配置方式,并伴隨著市場經濟逐步激活了我國微觀經濟主體積極性,通過市場來配置資源的方式越發顯露出其優越性。而對于市場無法加以調節的,譬如大家只去爭搶有利可圖的事情而無人愿意主動從事公益事業,奧爾森針對此類搭便車現象提出要通過公共政策性激勵的選擇性激勵機制來發展經濟、調節或抑制人的行為以及調配公共和稀有資源,他期望通過改變集團所處的制度環境與激勵結構來達到用個人利益來保護集體利益、誘導大集團成員來參與集體行動的目的,強調若是相容性和排斥性集團在市場經濟發展過程中不采用不同于集體物品激勵的選擇性激勵機制,那么其在市場經濟中將很難擺脫弱勢的地位。
(二)我國市場經濟轉型與發展過程中的選擇性激勵
選擇性激勵是對集團內每一個成員進行區別對待的需要。奧爾森在強調將外部性內部化來弱化個人搭便車動機,在將集團激勵轉變成個人激勵的同時,他強調要通過對貢獻者予以獎勵、對非貢獻者予以懲罰的社會激勵和社會制裁來促使集團成員能根據受益份額的大小去合理分擔成本,以此來解決具有非排他性的集體物品困境。由此可以看出,社會激勵和社會制裁可以在利用市場來調配資源的過程中防止公地悲劇的產生,可以激發躋身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的每個人參與公共事務管理和消除次優公共物品供給的熱情,從而弱化“搭便車”的可能性。
此外,奧爾森認為集體行動困境的解決之道需要跳出集團規模或集團成員的固有視角,因此他從制度視角將搭便車者自愿供給的集體物品這一外部性內部化,著力分析了以社會、經濟、心理和道德激勵為分類的選擇性激勵中經濟激勵對大集團采取集體行動的作用,力求通過由正式組織提供激勵和制度變遷的合理方式來實現不合作行為到合作行為的轉化。
奧爾森對經濟激勵也做了較為細致的分析,他認為經濟激勵表現在人們只有在個人自利的條件下才會加大為集體利益所做的付出。作為力圖使自己行為最大化的特殊手段,它牢牢把握住了公共選擇理論對個人在集體中的“經紀人”行為假定,即理性人若是發現在集團中可以不勞而獲時他們就不會為爭得集體利益而付出自己的時間和精力,無論理性人是參與私人經濟部門的活動還是公共領域的事項。但是,我們也不能將這種根據個人在生產集體物品時的貢獻大小去選擇性提供激勵的方法視為解決集團困境的唯一方法,尤其是結合我國市場經濟轉型與發展的當前形勢,我們需要在選擇性激勵方法之外開辟更多的視角來給出解決之道。
在理性批判之下謀求我國經濟發展新思路
(一)辯證看待“奧爾森”
盡管奧爾森用簡明扼要的集體行動理論對多個領域的問題進行了解釋,但我們不難發現他總是在用單一的理論模型去分析現實社會中阻礙國家經濟增長的多方因素,這單一視角在抹殺經濟發展所涉及的其他因素時難免會夸大分利集團的消極作用。就奧爾森著重強調的分利集團,他只用促進自由貿易活動、取消對其生產要素流動的過分干涉、用法律手段對分利集團進行制約和引導等一筆帶過了他對分利集團消極作用的治理意見,這種看似能起到合理效用的建議忽視了適當干預社會經濟在克服自由貿易缺陷方面的效用,同時對極具欺騙和隱蔽特性的集體活動來說難以單純依賴法律進行絕對公正的約束。
此外,奧爾森在這種直觀的例證和類比下用研究市場集團的經濟學方法去分析非市場集團中的集體行動的做法,一定程度上違背了他在集體行動理論中所提出的集體成員進入和退出市場與非市場集團時態度會截然相反的觀點,這種認為社會集團在市場中只謀求竟爭性集體物品和利潤的視角,在忽視了供給非競爭性集體物品對集體行動影響的同時,也直接導致了用市場集團成員間的相互依賴關系去推導非市場集團中的成員之間的互動聯系的方法漏洞。
(二)“揚棄”發展新思路
作為始終走在改革創新前沿的中華文明古國,我國在改革開放三十多年的過程中一直秉持著“揚棄”的辯證傳統,在深化我國經濟體制改制和市場經濟轉型的過程中,我們理應在切合基本國情的基礎上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我國作為典型的一黨執政、多黨合作進行參政議政并發揮監督職能的國家,其經濟政策的出臺和執行涉及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首先作為執政黨這樣一個奧爾森概念中的“大集團”,中國共產黨必須在自身建設中抓住改革創新這一路徑來消除“大集團”消級現象,在憑借法治、民主、科學來堅定領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事業發展的過程中,不斷引領民眾開創與時俱進的改革新局面。
推動經濟發展也離不開對貨幣媒介的改革和優化。作為具有公共產品性質的貨幣體系秩序在當前面臨著改革的攻堅階段,目前很多學者所提出的作為長遠目標的貨幣改革行動都是缺乏可操作性的替代方案,這就需要我們將集體行動邏輯融入貨幣體系的改革過程。例如,將控制失衡的近期目標納入貨幣體系改革這個集體行動,在美元體制依舊能造成“美國風險”的當下通過相關國際收支協調機制來努力減少損失。針對國內而言,我國要發揮G20機制參與貨幣體系改革時的優勢,在協調各國宏觀經濟政策時,G20運用集體行動邏輯能夠增強中國在國際貨幣體系改革這一集體行動中的地位和影響力,在重視貨幣儲蓄結構和匯率優化的基礎上,合理利用G20機制進行金融運行秩序的監督和完善。
此外,我國為市場經濟轉型和發展所制定的公共經濟政策,其制定、出臺和運行的各個環節都必須注重作為大集團的城市和作為小集團的農村二者之間利益的統籌,讓大小城鄉集團共享改革開放的經濟成果;在協調包括工人、農民和知識分子等在內的各類集團利益的同時,充分調動決策者集團和廣大人民參與決策的積極性,以通過集體行動的能動性來弱化個人理性行為的消級影響,更好地讓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朝向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前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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