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半杯
上個星期,天氣很熱,但我還是想出去走走,于是就去了動物園。
動物園是成年人帶著小孩子游玩的天堂,有的抱著,有的領著,有的還在推著,寶貝們都很愜意。家長們在暴曬的太陽下面,汗流如雨,身上還要掛著這些“甜蜜的負擔”,卻樂此不疲。
一直以來,尤其在我過了23歲以后,我對家庭的向往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不經意。看著一對年輕的夫妻,衣著靚麗,而懷中的孩童又白又甜的時候,甚至會覺得這就是我的終極理想。即便走在路上,遇到那些終極理想者,我都會忍不住投去艷羨的目光。
走在我前面的,是一位年輕的媽媽,面容姣好,年紀與我相仿。她一個人帶著四五歲的小女孩。看上去,女孩走累了,但還是堅持自己走。
不遠處的高坡上,馬上要舉行動物表演。在上臺階的時候,媽媽要提車子,還要提各種吃食,所以她用溫柔而商量的語氣對女兒說:“媽媽要提著車子,你可以自己上去嗎?”
那段樓梯很高,臺階與臺階之間跨度也很大,女孩仰著脖子,望了一眼臺階上還有臺階的盡頭,又看了一眼媽媽,流露出為難又試探性祈求的眼神。媽媽溫柔地看了一眼小女孩,又看了一眼手頭的東西,準備將左手的東西齊齊放在右手手里。可事實上,她確實沒有辦法騰出手來拉住小女孩。
我將這一切看在眼里。一開始我就跟在女孩的后面,看見她堅定地走著,那高高昂起的馬尾辮,倒像是她宣布自己成長的戰旗,我由衷地佩服她如此樂于成長,如此接受自己的成長。我好想過去牽她的手,但是我怕她不相信我,又害怕影響了女孩媽媽對她關于陌生人的教育,所以我遲疑了一下。但我實在還是控制不住想幫助她的欲望,于是低下頭對她說:“小寶貝,你去問問媽媽,阿姨可不可以陪你上去呢?”
女孩媽媽抬頭看了我一眼,沖我笑了一下,那笑容迎著陽光格外明媚,之后低下頭,摸了一下女兒的頭發:“讓阿姨牽你上去吧。”女孩似乎有些遲疑,但看到媽媽鼓勵的目光,還是輕輕把手搭在我的手心,走了一個臺階。她吃力地邁了一個步子,那個臺階對她這個年齡的小女孩來說,是太高了,她用力邁步的時候,胳膊帶動手向下的力道也越來越大。我緊緊握住她的手,看著她一步一步向上攀,感受到她每走一步,抓我的手就緊一分。直到我們攀登到臺階中段的時候,我們兩個人的手還緊緊地握在一起,像是親密無間的朋友,步伐一致得像是有人在喊著無聲的口號,指引我們齊步跨過終點。
到達演出的場地,我停住腳步,女孩也停下來,抬起頭沖我甜美一笑。我輕輕地松開手,覺得這個時候她應該是撲向媽媽的懷抱,可我感覺到她的手還是觸著我的手心,并沒有急于逃離的跡象。我說:“快去找媽媽吧。”她的媽媽喘著粗氣,但還是溫柔地說:“快謝謝姐姐。”她對我的稱呼也從“阿姨”變成了“姐姐”。
女孩雙臂抬起、放下,帶著拘謹在大腿兩側拍了又拍,轉頭四周張望了一圈。我確信,她的目光從地面轉向樹木,轉向會場,轉向遠方,最終停留在不可認知的思緒里。
我點頭示意后走開,再也沒有見到過她們。但是至今,女孩手心的溫度,還有她用五指盡力環扣我手掌時的力度,依然在我的手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