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時期方志中的苜蓿考

孫啟忠，柳茜，李峰，陶雅*

(1.中國農業科學院草原研究所，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2.涼山彝族自治州畜牧獸醫研究所，四川 西昌 615042)

明清時期方志中的苜蓿考

孫啟忠1，柳茜2，李峰1，陶雅1*

(1.中國農業科學院草原研究所，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2.涼山彝族自治州畜牧獸醫研究所，四川 西昌 615042)

方志是珍貴的史料，苜蓿作為重要的物產資源被明清時期的許多方志所記載,這對研究我國這一時期的苜蓿發展軌跡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本文以我國華東、華北、西北和東北等地明清時期的方志為研究重點，應用考據學原理與技術，對103個方志中的苜蓿進行了考查和梳理，結果表明，明清時期華東、華北和西北都有苜蓿種植，共計15個省，98個縣(府/州/廳)，其中安徽、山東、河南、河北、山西、陜西和甘肅尤為普遍。方志記載的內容廣泛，例如記載了苜蓿的生態生物學特性及其利用情況，人們利用苜蓿的宿根多年生性，種植三四年沃土肥田后，耕翻可使后作產量增加，利用苜蓿的耐堿性改良土壤后再種其他作物易于成功；河北方志中記載了清代河北種植的苜蓿有2種，即紫花苜蓿和黃花苜蓿；苜蓿不僅是重要的草類資源，亦是重要的蔬菜資源，苜蓿不僅作為飼草，幼嫩的枝條也被用來食用，特別是在饑年苜蓿是重要的救荒食物。

苜蓿；方志；明清時期；苜蓿史

方志之名始見于《周禮》，蓋亦四方志、地方志之簡稱[1]。在明清時期方志得到官府的重視，明朝開國之初即著手纂修方志，永樂16年(1418年)詔修天下郡縣志書。清代隨著經濟、文化繁榮與發展，方志的編纂與研究達到了盛期，光緒31年(1905年)，清政府頒布了鄉土志條例，號召全國府、廳、州、縣按照條例纂寫方志，許多地區依照該條例進行了方志的纂寫。李泰棻[2]指出，我國方志普遍起于明而盛于清，為各省府州縣史實乃至自然的真實反映，方志成為地方官參照施政的要覽。研讀方志能有助于了解一個地方的過去情況，是提供歷史專題研究的詳實資料，倘若能從多種方志中探求同一研究內容，實乃效果會更佳[3]。苜蓿(Medicagosativa)作為重要的草類或蔬菜資源，在不同時期被許多方志作為重要的物產對其進行了記載和描述，如明代《陜西通志》[4]、清代《光緒束鹿縣志》[5]、《深澤縣志》[6]和《河南府志》[7]等方志中對苜蓿都有記載，通過考查這些方志也可從中窺視到一些明清時期的苜蓿歷史信息。然而到目前為止，對明清方志中的苜蓿考查研究還尚屬少見。本文試圖在收集明清方志的基礎上，應用考據學原理與技術[8-11]，對我國明清時期方志中記載的苜蓿種植分布及其狀況、苜蓿生態生物學特性，乃至栽培利用等進行考查，以期對我國明清時期的苜蓿狀況有個大致的梳理與了解，為苜蓿史研究積累一些資料。

1 方志源

以華東、華北、西北、東北等地諸省明清時期的方志為基礎，應用植物考據學原理，通過方志收集整理、爬梳剔抉和排比剪裁，查證方志記載等手段，進行分析判斷，重點對103個方志中的苜蓿進行了考證，其中明代方志14個，清代方志89個(表1)。

2 考析

2.1苜蓿種植分布

從所考方志看，明清時期我國華東、華北和西北都有苜蓿種植，主要分布在安徽、江蘇、熱河、察哈爾、河北、山東、山西、陜西、綏遠、寧夏、甘肅、青海和新疆，另外湖南也有種植,共計15個省，98個縣(府/州/廳)(表2)；其中安徽9個縣(州)、江蘇1個縣、熱河1個府、察哈爾4個縣(府)、河北13個縣(府/州)、河南8個縣(府)、山東17個縣(州)、山西14個縣(州)、陜西6個縣、綏遠1個廳、寧夏1個道、甘肅18個縣(州)、青海1個廳、新疆3廳(道)、湖南1個縣。由表2可知，華東地區(安徽、江蘇)10個縣(州)，華北地區(熱河、察哈爾、河北、河南、山東和山西)共計57個縣(府/廳/州)，西北地區(陜西、綏遠、寧夏、甘肅、青海和新疆)共計30個縣(府/廳/州)。另外，對東北42個方志考證，在《盛京通志》[109]和《吉林通志》[110]發現有疑是羊草為苜蓿的記載。

2.2苜蓿種植狀況

在有些方志中，對苜蓿的種植狀況還作了記述。明嘉靖21年(1542年)《陜西通志》[4]中對苜蓿有這樣的記載，“宛馬嗜苜蓿，漢使取其實，于是天子始種苜蓿，肥饒地，離宮別館旁，苜蓿極望(史記·大宛列傳)。樂遊苑多苜蓿，一名懷風，時人或謂之光風，風在其間常蕭蕭然，日照其花有光采故名，茂陵人謂之連枝草(西京雜記)。陶隱居云，長安中有苜蓿園，北人甚重之，寇宗奭曰，陜西甚多，用飼牛馬，嫰時人兼食之(本草綱目)”。《陜西通志》[4]還指出，民間多種以飼牛。清嘉慶七年(1802年)陜西的《延安府志》[69]指出，“膚施、甘川、延長俱有苜蓿。” 清乾隆時期甘肅的《高臺縣志》[83]記載：“苜蓿甘(甘州，今張掖，筆者注)、肅(肅州，今酒泉，筆者注)種者多，高臺種者少。”光緒24年(1898年)青海的《循化廳志》[91]記載：“韮、蒜、苜蓿、山藥園中皆有之。”光緒《新疆四道志》[94]記載：“三道河在城西四十里，其源出塔勒奇山為大西，溝水南流，五十里有苜蓿。”乾隆44年(1779年)《河南府志》[7]有這樣的記載：“苜蓿：述異記張騫苜蓿園在洛陽，騫始于西國得之。伽藍記洛陽大夏門東北為光風園，苜蓿出焉。”這些都反映了當時苜蓿種植地的一些具體情況。

表2 明清時期方志中的苜蓿種植分布[4-7,12-108]Table 2 The alfalfa cultivation distribution in local chronicles between Ming and Qing dynasty[4-7,12-108]

2.3苜蓿生態生物學特性

明清時期，人們對苜蓿的生物學生態學特性有了較清晰的認識，明《陜西通志》[4]記載，“苜蓿有宿根刈訖復生。”清咸豐11年(1861年)河北的《深澤縣志》[6]亦認為：“苜蓿草本，一名牧蓿，其宿根自生。”清同治8年(1869年)湖南的《續修慈利縣志》[108]對苜蓿的生物學特性描述更細致：“二月生苗。一科數十莖，一枝三葉，葉似決明，小如指。秋后結實，黑黃米如穄。”清光緒26年(1900年)山東的《寧津縣志》[25]記載：“苜蓿郭璞作牧宿，謂其宿根自生。”宣統3年(1911年)陜西的《涇陽縣志》[70]中對苜蓿的生長利用年限有記載：“苜蓿宿根刈后復生，三四年不更種。”另外，河北的《晉縣鄉土志》[22]還記載了苜蓿的播種時間，“苜蓿來自大宛，小暑后細雨濛濛播種于地。”

根據方志記載可知，在清代河北種植的苜蓿可能有兩種，一是紫花苜蓿(Medicagosativa)，二是黃花苜蓿(Medicagofalcata)。據清光緒3年(1877年)河北的《樂亭縣志》[21]記載，苜蓿《廣群芳譜》云，葉似豌豆，紫花，三晉為盛，齊魯次之，燕趙又次之。苜蓿二月生苗，一科十莖，一枝三葉，葉似決明子，小如指，頂可茹。秋后結實，黑房，米如穄，俗呼木粟。乾隆4年(1739年)察哈爾的《懷安縣志》[16]亦記載：“苜蓿莖長葉小花黃，生于山野，亦有成畝播種者，以飼牛馬。”查證《河北植物志》[111]可知，《樂亭縣志》[21]記載的應該是紫花苜蓿，而《懷安縣志》[16]所記載的開黃花的苜蓿應該是《植物名實圖考》[112]中的野苜蓿(Medicagofalcata)[9]，即現在的黃花苜蓿。

另外，據清乾隆44年(1779年)《盛京通志》[109]記載：“羊草生山原間，戶部官莊以時收交，備牛羊之用。西北邊謂之羊須草，長尺許，莖末園如松針。黝色油潤，飼馬肥澤。居人以七八月刈而積之，經冬不變。大宛苜蓿疑即此，今人以苜蓿為菜。”光緒17年(1891年)《吉林通志》[110]引用了《盛京通志》疑是羊草為苜蓿的記載。植物學家胡先骕等[113]亦根據《盛京通志》指出，苜蓿亦稱羊草,對此還有待于進一步考證。

2.4苜蓿治堿改良土壤性

苜蓿改良鹽堿地肥沃土壤的作用我國古人早有認識，并已應用于農業生產中獲得良好的效果。乾隆20年(1755年 )河南的《汲縣志》[35]記載：“苜蓿每家種二三畝，沃壤多。”嘉慶18年(1813年)河南滑縣頒布了推廣苜蓿種植的政令，據《撫豫恤災錄》[33]記載，滑縣“沙績之地，既種苜蓿之后，草根盤結，土性漸堅，數年之間，既成膏夷，于農業洵為有益。”清道光13年(1833年)河南的《光緒扶溝縣志》[32]指出，“扶溝堿地最多，惟種苜蓿之法最好，苜蓿能暖地，不怕堿，其苗可食，又可放牲畜，三四年后改種五谷。同于膏壤矣。”光緒時期山東的《寧津縣志》[25]說，在“土性之經雨而膠粘者宜種之(苜蓿)。同是光緒時期河南的《光緒鹿邑縣志》[31]記載：“苜蓿多自生無種者。種三年后積葉壞爛肥地，墾種谷必倍，……功用甚大。”清同治元年(1862年)的山東《金鄉縣志》[40]指出，“苜蓿能煖地，不畏堿，堿地先種苜蓿，歲刈其苗食之，三四年后犁去，其根改種他谷無不發矣，有云堿地畏雨，歲潦多收。”

2.5苜蓿可食可飼性

早在漢代苜蓿傳入我國初期，苜蓿的飼用性和食用性就得到人們的普遍利用，到明清苜蓿的飼用性與食用性得到了更廣泛的利用和發展。明《陜西通志》[4]中對苜蓿可食可飼性有這樣的記載：“李白詩云天馬常街苜蓿花是此，(苜蓿)味甘淡，不可多食。”明弘治《徽州府志》[102]指出：“苜蓿漢宮所植，其上常有兩葉冊紅結穟如穄，率實一斗者。春之為米五升，亦有秈有穤，秈者作飯須熟食之，稍冷則堅，穤者可搏以為餌土人謂之灰粟。”

清乾隆44年(1779年)甘肅的《甘州府志》[84]記載：“苜蓿可飼馬，漢史外國采回，武帝益種于離宮館旁。”清乾隆時期甘肅的《高臺縣志》[83]記載：“苜蓿，春初生芽人亦采食作蔬食。夏月采割，飼牲畜。”宣統3年(1911年)陜西的《涇陽縣志》[70]記載：“苜蓿飼畜勝豆，春苗采之和面蒸食，貧者賴以療饑。”

清康熙49年(1681年)山西的《保德州志》[56]亦指出，“苜蓿可飼馬。”清道光20年(1840年)山東的《道光濟南府志》：“苜蓿嫰苗亦可蒸，老飼馬。”咸豐10年(1860年)河北的《深澤縣志》[6]：“苜蓿草本，一名牧蓿，其宿根自生，可飼牛馬也。嫰時可食。”清光緒26年(1900年)山東的《寧津縣志》[25]：“苜蓿郭璞作牧宿，謂其宿根自生，可飼牧牛馬。羅愿爾雅翼作木粟，言其莢米可炊飯，可釀酒也。”清光緒31年(1905年)河北的《光緒束鹿縣志》[5]：“苜蓿：陶云，北人甚重此，南人不甚食之，以無味故也。本境向多種此，飼牲畜，人無食者。后以貧人採而為食，毀損根苗種者逐少。”光緒河南的《光緒鹿邑縣志》[31]記載：“苜蓿非止嫰時可入蔬，可防饑年……苜蓿花開時刈取喂牛馬易肥健。”宣統2年(1910年)河北的《晉縣鄉土志》[22]：“苜蓿早春萌芽，人可食，四月開花時，馬食之則肥。葉生羅網食之則吐，種者知之。”

3 小結

考查華北、西北、華東等地諸省明清方志表明，在明清時期苜蓿是這些地方的重要物產資源，特別是在華北和西北苜蓿得到了廣泛的種植，山東、河南、河北、山西、陜西、甘肅和新疆尤為突出，其中華北地區57個縣(府/廳/州)種有苜蓿，西北地區30個縣(府/廳/州)種有苜蓿，二者合計占所考縣(府/廳/州)88.8%,這說明在明清時期我國苜蓿主要種植在華北和西北地區。 華東地區以安徽最多，苜蓿種植達9個縣(州)。在苜蓿種植過程中人們對其生態生物學特性有了較為明確的認識，并應用在生產中，如苜蓿的多年生長性、耐堿改良土壤性、沃土肥田使后作增產性等。在清代河北省既種紫花苜蓿亦種黃花苜蓿,如懷安縣。明清時期苜蓿不僅用于飼喂牛馬等，而且亦用于人食，特別是在饑年更是人們賑災的重要食材。通過考查發現，方志中蘊含著豐富的苜蓿歷史信息，到目前為止，對方志中的苜蓿歷史信息挖掘研究還顯薄弱。因此，今后應加強這方面的研究，以了解明清時期的苜蓿生產狀況，對指導今天苜蓿生產具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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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cordsofalfalfainlocalchroniclesbetweentheMingandQingdynasties

SUN Qi-Zhong1， LIU Qian2， LI Feng1， TAO Ya1*

1.GrasslandResearchInstitute,ChineseAcademyofAgriculturalScience,Huhhot010010,China; 2.InstituteofAnimalandVeterinarySciencesofLiangshanPrefecture,Xichang615042,China

Local chronicles provide valuable historical data. Some chronicles list alfalfa as an important product resource betwee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These records have great significance for tracking the development of alfalfa during this time. This research focused on local chronicles in east, northeast, and north China betwee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We used various text analyses to investigate and card alfalfa records in 101 local chronicles.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alfalfa was cultivated in east, north, and northwest China during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and was particularly common in north and northwest China, especially in Anhui, Shandong, Henan, Hebei, Shanxi, Shanxi, and Gansu Provinces. Some local chronicles recorded details of not only alfalfa cultivation, but also its ecology, biological characteristics, and utilization. First, alfalfa with its perennial roots was used to fertilize soil by cultivation for 3 or 4 years, then the alfalfa was turned over and another crop was planted. This increased the yield and success rate of crops grown on saline land. The local chronicles of Hebei Province noted that two alfalfa species (MedicagosativaandMedicagofalcata) were cultivated there during the Qing Dynasty. The chronicles described the importance of alfalfa as both a forage crop for cattle and horses, and as a food for humans, especially during times of famine.

alfalfa; local chronicles; Ming and Qing Dynasty; history of alfalfa

10.11686/cyxb2017097

http://cyxb.lzu.edu.cn

孫啟忠, 柳茜, 李峰, 陶雅. 明清時期方志中的苜蓿考. 草業學報, 2017, 26(9): 176-188.

SUN Qi-Zhong, LIU Qian, LI Feng, TAO Ya. Records of alfalfa in local chronicles betwee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Acta Prataculturae Sinica, 2017, 26(9): 176-188.

2017-03-07；改回日期：2017-04-17

國家牧草產業體系(GRS-35),中國農業科學院創新工程牧草栽培與加工利用(CAAS-ASTIP-IGR 2015-02)和巴彥淖爾肉羊優質飼草高效生產關鍵技術集成與研究應用資助。

孫啟忠(1959-)，男，內蒙古五原人，研究員。E-mail: sunqz@126.com*通信作者Corresponding author. E-mail: taoya2001@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