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方：構建劇情

子皿

在戲劇藝術中，“矛盾沖突”是人們最常提及的一個詞語，因矛盾而產生的各種劇情與人物間的情緒表達，是一部戲劇或一場電影的靈魂所在。不論在任何藝術形式中，作品所蘊含的弦外之音都能夠給觀者帶來無限遐想，而一件飽含故事與情緒的攝影作品，也總能吸引許多觀賞者駐足。華裔加拿大女攝影師童方，就是這樣一位擅于“玩弄”劇情的導演，通過電影式的拍攝手法，將攝影變成表達抽象概念與內心世界的舞臺。

虛實之間

有些攝影評論者將童方的作品特點描述為游離在現實主義和超現實主義之間。她以攝影的方式在現實世界中取樣，又通過特意的設置與導演，將主觀意識融入作品，并營造出一種特殊氛圍，使照片充滿張力與戲劇效果。這種對虛實的掌控，是童方藝術風格的標簽，也源自她的藝術背景。

在童方的藝術生涯中，她曾在許多方面進行探索，自幼學習繪畫，在法國進行藝術專業深造，后又從事雕塑藝術及設計工作，這為童方的攝影創作奠定了扎實的功底基礎，也影響著她對作品的把控與處理方式。如同繪畫一樣，童方在拍攝前總要對畫面進行精確而詳細的構思，做到心中有數，畫家愛德華·霍普（Edward Hopper，美國繪畫大師，以描繪寂寥的美國當代生活風景聞名——編者注）、大衛·霍克尼（David Hockney）和攝影師奎葛瑞·庫德森（Gregory Crewdson）等人的作品對童方的影響，也幫助她逐漸形成自己的藝術風格。

2011年，童方開始接觸攝影，以自己的視角與女性特有的細膩勾勒出表現真實世界的虛擬影像。短短幾年問，她獲得了國際色彩攝影大賽藝術類一等獎、尼康國際攝影大賽一等獎、IPA國際攝影大賽榮譽獎等諸多國際攝影獎項，其作品也在許多國際攝影刊物中發表。在她的許多獲獎作品中，如《陳氏家族》（The Chert family）、《肥皂劇》（Soap Opera）等，我們也能看到一些中西文化的不同觀點與碰撞。童方說，這也許是她的作品會被認可的原因之一。

相機背后的“導演”

具有戲劇或電影效果的照片與劇照是兩種不同的概念，后者是對動態過程的瞬間捕捉，而前者則是通過特殊安排與導演構架出的靜幀畫面。相比之下，電影式攝影的拍攝更加具有主觀性，對拍攝者畫面把控能力的要求也更高。畫面的構圖、燈光、色調、模特的情緒等因素，都會影響照片的最終效果與所傳達的主題。

在每次拍攝前，童方都會非常詳細地制定拍攝計劃，場地的選擇大多源自日常出行時的用心積累，有時也會根據主題需要自主搭建場景。也許是源于繪畫時的創作習慣，她會事先準備現場草圖，對畫面構圖、相機點位、燈光布置、道具擺設、模特服裝與站位等進行安排，幾乎是預先可以想到的所有工作，都會提前準備。

“項目拍攝的每個環節都很重要”，童方說：“拍攝的前期工作越詳細越好，由于拍攝過程中會有很多瑣事，現場的忙亂需要攝影師具有一定的掌控和協調能力，同時也要控制好時間。如果需要拍攝幾個不同的地點，最好事先根據光線的變化合理安排拍攝順序，與模特和工作人員也要進行良好的溝通交流，不要讓模特在疲憊狀態下工作。”對于童方來說，前期的準備工作是項目執行過程中花費時間最長的部分，但最重要的還是攝影師在現場的把控能力，“照片并非拍攝得越多越好，一名出色的攝影師一定要非常明確自己想要達到的畫面效果。”

對于模特的選擇，童方也有自己的標準，相比平面模特，她更喜歡選用演員或者周邊朋友，因為他們的形象更貼近日常生活。在拍攝過程中，童方不會對模特有過多限制，通過啟發性溝通與對拍攝意圖、角色屬性的介紹，她更期待模特慢慢融入角色后的自然表現。拍攝人物時，童方經常會選擇使用小光圈，使畫面主體前后都相對清晰，加上后期處理過程中減少明暗反差和對色調、光線的調整，使照片帶有許多繪畫效果。

在童方的精心安排下，真實的世界逐漸轉變為充滿藝術性、電影式的影像畫面，并包裹著濃厚的主題氣氛呈現在人們面前。

耐人尋味的靜幀藝術

與電影、戲劇不同，照片是一種“靜幀”的藝術。童方認為，雖然攝影對于情節描述的能力遠不及電影，但是靜態圖像能夠將敘事空間限制在某個特定時刻，即使此前此后發生的事情無從展現，但畫面所傳遞出的情緒與細節能夠讓觀者自己去完善圖片中的故事，這就是影像的力度，也是定格畫面的魅力。

通過童方的作品，我們可以從許多方面看到她對細節的把握與用心：道路遠處朦朧的路燈告訴我們這是一個霧氣彌漫的夜晚；新娘哭花的妝容與身邊散落的花瓣向我們暗示這個姑娘也許正在遭遇一場情變；房間里的男女穿著內衣各自梳妝，讓我們不禁開始聯想他們上一刻的經歷，又妄自揣測下一秒他們將踏上怎樣的旅途；《陳氏家族》系列作品中，房屋內溫暖的燈光、舒適的環境與家庭成員問冷漠的表情形成強烈對比，表現出一個移民家庭中無法緩解的代溝與疏離，這種因文化及年齡產生的隔閡在影像的張力下不斷凸顯；《愛的錯覺》（Love Hlusion）里，泳池邊的男孩對女孩那份保持距離的暗自觀察，讓觀者在這樣看似輕松的度假場景中，感受到一種微妙的愛的氣氛；《成長的煩惱》（Orowing Pains）呈現出一對母女在成長與教育關系中的緊張與無奈，女孩電腦中的虛擬游戲與母親相冊里的老照片，講述著她們之間無法避免的成長之殤；《肥皂劇》是童方花費精力最多的一個系列，這是一組以舞臺劇形式出現的作品，場景的搭建給人一種脫離真實生活的感覺，而畫面傳達出的故事與情緒卻又是現實生活的寫照，人們仿佛是一位旁觀者，在這種現實與超現實的游離中，也或多或少地找到一些自己與身邊人的影子。

童方說，通過影像表達某種抽象的主題或概念時，最難的是對“度”的掌握，以及畫面最終效果和預想之間的差距，但這也正是攝影藝術的魅力所在。在虛實之間，在動靜之間，童方小心翼翼地導演著她所見、所想、所感受到的一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