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三開講了

陳銳鋒

每天早上，最忙碌也最神氣的，要數檢查作業的小組長了。昨天的語文作業是預習課文《刷子李》。

小組長婁家墨此時像古代的官老爺一樣，正襟危坐，目光如炬，表情嚴肅，審視著同學們遞上來的一篇篇預習作業。突然，他眉頭緊蹙，看到空白的作業本上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作業沒寫，還請大人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婁家墨抬頭，看見曹貝克正沖他擠出一臉的媚笑。婁家墨勃然大怒：“大膽刁民，竟敢糊弄本官！”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曹貝克壓低聲音，“都是自家兄弟，你就饒了我這一次吧。求求你別告訴老師，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這時，光頭老師走進教室。婁家墨正要舉手告發，手卻被曹貝克緊緊按住。曹貝克眼含熱淚，情急之下竟脫口而出一首詩：“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光頭老師笑吟吟地問：“誰一大早就發感慨呢？”

婁家墨顯然被這幾句詩打動了，忙替曹貝克打圓場：“是曹貝克，他說這是他們曹家人寫的詩。”

光頭老師微笑著看著曹貝克，說：“不錯，這首詩是曹植寫的。他和曹操、曹丕是一家子，歷史上著名的‘三曹。”

“加上我曹貝克，就是著名的‘四曹。”曹貝克感激地看了一眼婁家墨，裝作沒事一樣和光頭老師調侃。

“不對，加上課文里的曹小三，就是著名的‘五曹！”

光頭老師用魔法教鞭一指，從教室的大屏幕里走出來一個粉刷匠模樣的人。只見他向大家一拱手，說：“大家好！我是曹小三，給大家行禮了！”

婁家墨說：“曹小三，你咋來啦？這兒可沒法刷漆！”

看大家笑他，曹小三又拱手說：“我今天是來說說我師傅的，他就是碼頭上大名鼎鼎的刷子李。我師傅干粉刷這一行，最讓人叫絕的是他刷漿時必穿一身黑，干完活兒，身上絕沒有一個白點。”

曹貝克連連搖頭：“我不信！”

“別不信！他還給自己立下一個規矩，粉刷完，如果黑衣服上只要有那么一丁點兒白，就不收錢。”曹小三說。

曹貝克小聲說：“不可能！”

曹小三對曹貝克說：“我剛開始也是半信半疑。一個屋頂四面墻，先刷屋頂后刷墻。屋頂難刷都知道，板刷蘸上稀溜漿，往上一舉誰不掉？一掉肯定掉身上。師傅蘸漿刷墻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旁邊看，看師傅身上到底有沒有白點。”

曹貝克著急地問：“到底有沒有？”

曹小三咽了一口唾沫，說：“我看得眼都疼了，居然連一個芝麻大的白點也沒發現。忽然，我瞧見他褲子上有一個黃豆大小的白點。我當時心里那個矛盾啊，不說吧，明明事實擺在那兒；說出來，會讓師傅身敗名裂。”

曹貝克又忍不住問：“那你到底說了沒有？”

曹小三說：“我師傅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用手將褲子輕輕往上一提，那白點即刻沒了；一松手，白點又出現了。我湊上前仔細瞧，發現那白點原來是一個小洞，是他抽煙時不小心燒的。”

曹貝克對曹小三說：“哥們兒，你師傅的確厲害！”

曹小三點頭說：“是啊！我也對我師傅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過，我曹小三這些年跟著師傅學，刷漆水平也絕對一流！不信？我明天給你家刷墻去，你要是能看見我身上有一個白點，我就不要錢！”

“真的？說話算數？”馬莎莎追問道。

曹小三突然嘻嘻一笑，說：“那當然！我說一不二，趕明兒我穿一身白，再戴上白帽子、白口罩、白脖套，讓你看不見一個白點！”

大家哈哈大笑，這個曹小三還挺能逗樂的。

光頭老師拍了拍手，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言歸正傳，曹小三可是側面描寫的高手，今天請他來，就是為了給大家講側面描寫。”

原來如此，大家熱烈鼓掌。

曹小三開講啦！

“大家注意了沒有，我剛才沒有直接講我師傅，而是講他的黑衣服。”

曹貝克說：“什么我師傅、黑衣服，我怎么聽不明白！”

光頭老師看了曹貝克一眼，說：“昨天預習了課文《刷子李》的同學都明白。好吧，讓我們打開課本，找找描寫黑衣服的句子。”

大家很快在課本里找出四處黑衣服的描寫，光頭老師讓這些句子在大屏幕上顯示了出來：

1.聽說黑衣服——他刷漿時必穿一身黑，干完活，身上絕沒有一個白點。

2.看到黑衣服——一身黑衣黑褲，一雙黑布鞋。穿上這身黑，就好像跟地上一桶白漿較上了勁兒。

3.檢查黑衣服——每一面墻刷完，他搜索一遍，居然連一個芝麻大小的粉點也沒發現。

4.發現“小白點”——小白點是煙灰燒的小洞，里邊的白襯褲打小洞透出來，看上去就跟粉漿落上去的白點一模一樣。

曹小三說：“這些都是寫黑衣服的，都是側面描寫，用來襯托刷子李刷墻技藝的高超。”

曹貝克問：“啥是側面描寫？”

曹小三說：“簡單說吧，紅花還需綠葉襯，我是綠葉，師傅是紅花。換句時髦的話說，我的出現是為了突出我師傅神一般的存在。通過我眼中觀察到的，來表現我師傅技藝的高超。”

“只不過是一個粉刷匠，粉刷本領強有什么了不起？”曹貝克連說帶唱，“我可不愿意探討刷墻的問題，咱們換個話題吧。”

曹小三大度地一笑：“不管寫什么，道理都一樣。舉一個足球比賽的例子吧，不正面描寫踢球的精彩，該如何表現？”endprint

婁家墨喊道：“我知道，寫觀眾。”

光頭老師點了點頭，一揮教鞭，大屏幕上出現了《小足球賽》的一個片段：

那個戴紅帽子的小女孩生怕別人擋住她，往外探著身子，眼睛盯著遠處。坐在她旁邊的女孩伸直了脖子。那個扎蝴蝶結的女孩索性站了起來。摟著小弟弟的男孩可能來遲了，他坐在最邊上，也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場上局勢的發展。旁邊的那個戴風雪帽的小男孩卻顯得挺緊張，也許是頭一回看到這樣激烈的球賽……

馬莎莎用手捅了捅曹貝克：“明白了吧，這樣的描寫就是側面描寫。平時我們寫一場比賽，一般會抓住場面、動作來寫，那叫正面描寫，而這段話是通過描寫觀眾，起到了烘托球賽精彩程度的作用。”

曹貝克說：“精彩是精彩，但是看球賽轉播，鏡頭只對著觀眾席，太讓人著急了。”

“所以，側面描寫并不是單獨使用的，往往和正面描寫一起使用，互為補充，相得益彰。” 婁家墨總結道。

曹貝克恍然大悟：“哦，是這樣啊！我懂了。”

曹小三接著說：“光說不練假把式。既然大家都明白，下面我就來考考大家，側面描寫一個貌美的女子。大家覺得該怎么寫呢？”

馬莎莎站起來說：“這還不容易嗎？像我一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張櫻桃小嘴，扎著的馬尾辮走起路來甩來甩去。身穿白色帶蝴蝶圖案的裙子，腳上穿了一雙白色涼鞋。”

大家笑起來。連曹貝克都聽出來了，說：“得了吧，你這是正面描寫。”

曹貝克說：“側面描寫就不能直接寫她的美。可以這么寫，比如見到馬莎莎，有人瞪大眼睛，有人走路撞到了電線桿。甚至可以通過動物的表現來突出美貌，溪中游動的魚兒見了她，羞愧得沉入水底，不敢浮出水面；空中飛過的大雁驚訝于她的美麗，忘了飛行，跌落到樹林里。”

馬莎莎害羞了，低頭不語。大家笑著說：“這才是側面描寫。”

婁家墨補充道：“側面描寫的妙處，還在于能留給讀者更多的想象空間。”

作為側面描寫的代言人，曹小三也頻頻點頭。他伸出兩個大拇指，對全班同學說：“好了，我不啰唆了，希望同學們仔細體會，加強練習，你們一定能行！”

說完，曹小三向大家一拱手，倏地不見了。

大家問光頭老師：“曹小三去哪兒了？”

光頭老師收起了魔法教鞭，笑呵呵地說：“打開課文《刷子李》，曹小三在課文里呢，讓我們一起讀。”

教室里傳來瑯瑯的讀書聲，同學們覺得這篇課文親切極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