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尖，杜鵑花的天堂（外一篇）

蒲公英

遠遠的，那紅紅的杜鵑花，一枝枝，一簇簇，一團團，一片片，一棵棵，挨挨擠擠，如紅色的云霞，似噴發的火山，蕩漾著無限的熱情和生機……

正是五月的淺夏，浙江開化第一高峰白石尖上的千年杜鵑花開了！我被第一縷霞光喚醒，約上幾個發小，興致勃勃地朝著她的方向一路前行。

白石尖，神奇而美麗。她的峭壁林立，重巒疊翠，她的云霧繚繞，谷澗交錯，以及她古杜鵑群落分布之集中、面積之廣泛、年代之久遠、數量之多、景色之美、保存之好的美譽，勾起了我們心中無限的向往。那些紅色的映山紅，紫色的滿山紅，潔白的馬銀花和粉白相間的麂角杜鵑，像白石尖這個美麗又富有詩意的名字一樣，吸引著我們。光聽著，叫著，想著，就能讓你神思飛揚，遐想聯翩，巴不得插上翅膀，立馬飛向她的身旁。

“何須名苑看春風，一路山花不負儂。”

沿著潺潺的小溪逆流而上，循著杜鵑鳥兒婉轉的歌鳴，不時撞入眼簾的是那漫山遍野、鋪天蓋地的杜鵑花，紅紅白白，紫紫粉粉，層層疊疊，五彩繽紛，像綿延的錦緞，像耀眼的霞光，像絢爛的彩虹。

徜徉在花海中，格外地倍兒爽。那養眼的花色，那迷人的花香，既使人心曠，又讓人神怡，使人總想高歌一曲，或吟誦一首婉麗的小詩，以抒發滿心滿懷的喜悅。

在這旖旎的風光里，我忘了時間，忘了空間，忘了世界，忘了自己。

我的眼球，我的思緒，我的心，跟著那只翩翩飛舞的小黃蜂，悠悠地飛了起來。

我們先來到一個紅色的映山紅部落，估計它是這里最大的一個部落，整個村莊散布在一處開闊的山崗上。

“日射血珠將滴地，風翻火焰欲燒人。”

她們生命力旺盛，野生野長，隨遇而安。有的開在路邊，有的開在巖縫，有的開在林間。一朵一朵，一片一片，那么的熱情，那么的艷美，隨風搖曳，頻頻點頭，好像在歡迎我們的到來，也好像在展示著她們對生活的熱愛和激情。

她們個個體態不同。有的千枝百葉，郁郁蔥蔥；有的枝葉稀疏，郁郁寡歡；有的亭亭玉立，秀麗端莊；還有的曲丫彎枝，古典遒勁。有的裊娜地開著，露出嫩黃色的小花蕊；有的羞澀地打著朵兒，充滿了希望和期待。她們中，最大的高達數丈，巍然挺立，儼然像個莊嚴的皇上；最小的貼地而生，才幾厘米高，像是供人使喚的小奴才；年長的，一千多歲，歷經千余年的風霜雨雪，枝干特別粗壯堅硬，花香濃郁，花色迷人，獨具一格。

我們接著來到了山澗邊的紫色滿山紅部落。她們是這里的第二大部落，咖啡色的枝干，橢圓形的葉子，因為靠水的緣故，葉子比其他地方的更嫩，更綠，也更精神。肥肥厚厚的葉片，在陽光下泛著綠油油的光彩。一陣風兒吹過，連成一片紫色的云霞，輕輕地翻著紫色的波浪，如蝶兒翩翩起舞，羞澀中透著嫵媚和多情，給人以無限的遐思和憧憬。

隨著飛舞的小黃蜂，我們來到了崖邊的馬銀花族。她們是這里的少數民族，但備受歡迎和呵護。你看，一朵朵小花開得多陽光，多燦爛呀！猶如活潑可愛的孩子們！白白的花朵，一簇一簇的，白得像雪，潔凈純樸；又像一位位身穿婚紗的新娘，純真嬌美。

當夕陽親吻著西山的時候，我們探訪了這里最小的一個部落—麂角杜鵑村。只見她們尖尖的葉子，圓圓的臉龐，露著粉白相間的笑靨，光彩奪目地綻放著。

惚惚悠悠地，我跟在那只小黃蜂后面，漫游著，傾聽著花的細語，蟲的啾鳴，如夢如幻，恍如隔世。

“咕咕，咕咕……”忽然，一陣杜鵑鳥兒悅耳的歌聲，召回了我的靈魂。

是的，這里是杜鵑花的世界，杜鵑花的海洋，杜鵑花的天堂。杜鵑花，雖然你沒有玫瑰那樣嬌艷嫵媚，沒有牡丹那樣婀娜多姿，也沒有桂花那樣芬芳迷人，而是樸樸實實地開著，不矯揉造作，不虛張聲勢；但你的生命里，有春天的熱情，有夏天的奔放，有秋天的執著，有冬天的頑強。在我心里，你是我最喜愛的一種花，熱情、奔放、頑強、執著，就像我們開化樸實勤勞的父老鄉親。

站在1453.7米的高峰上，極目遠眺著那漫山遍野、色彩斑斕的杜鵑花，忽然，我覺得自己仿佛就是一朵“風翻火焰欲燒人”的爛熳杜鵑……

開化有座大山叫古田

浙江開化有座大山叫古田。

不必說那山勢的險峻，怪石的嶙峋，山谷的秀麗；不必說那每立方厘米含有9790個負氧離子的清新空氣；也不必說那傳承千年香火的修身古剎“凌云寺”，那朱元璋安營扎寨的“點將臺”，那“蛇不螯”、“螺無尾”、“水有痕”古田三怪的傳說等底蘊深厚的文化；單是那珍稀的動植物和變幻的云霧，就有無限的魅力和樂趣。

古老、原始、神奇的古田山座落在錢江源頭的開化縣蘇莊鎮，為國家AAAA級景區，一年四季，云霧繚繞，風景如畫，是一個美麗的大花園。

每次走進古田山，你都會有意想不到的新鮮和驚奇。

一眼望去，那數不清的杉樹、松樹、鉤栲……還有那珍稀的香果樹、紫莖、南方紅豆杉、野含笑……一顆顆、一片片、綿延一萬多公頃，像無邊的綠錦，像翻滾的海洋，像高空的藍天。

森林里的公民，金貓、獼猴、白頸長尾雉、黑麂、云豹、穿山甲……一個個蹦著跳著，穿梭其間，像一個個小精靈，是山林的守護神。

春天，冰雪融化，泉水叮咚，大大小小的瀑布唱起了歌。沙沙沙，沙沙沙，春雨在林間彈起了樂曲，樹木們忙抽出新的枝條，長出嫩綠的葉子。到處彌漫著嫩葉的清香味，淡淡的，醇醇的，幽幽的，帶著春雨的慈愛，帶著泥土的芬芳，帶著太陽的香甜。

轟隆隆！轟隆隆！雷公公重重地敲起了大鼓。正窩在巖洞里做著美夢的黑熊驚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伸懶腰，慢悠悠地踱出黑漆漆的巖洞，來到了小溪邊，掬一捧清泉，洗了個臉，歡快地跑下山谷去。

見到了黑熊，紅嘴藍鵲高興得一展歌喉，嘹亮的歌聲飄出很遠很遠……

聽到紅嘴藍鵲悅耳的歌聲，穿山甲也醒了，一個勁兒地撥開泥層，跳到崖邊的黃山松旁，美美地飽食了一頓白蟻大餐。

聽到外邊的嬉笑聲，躲在樹洞里打著盹兒的小松鼠忙睜開了雙眼，磕了幾顆瓜子，喝了幾口甘露，高興地在樹枝間來回跳躍著。

一時間，森林里熱鬧極了！

常綠闊葉林里。星頭啄木鳥、戴勝、紅隼、仙八色鶇，還有白鹡鸰正在比賽唱歌：“咚咚咚”、“唧唧唧”、“咕咕咕”、“喳喳喳”……優美的音樂像靈泉一般流入在山谷中，招引來許多小螯蜂，連金裳鳳蝶、彈琴水蛙都趕來看熱鬧。

高山濕地里。“唰唰唰”！“唰唰唰”！當目光順著響聲探索，原來是尖吻蝮、黃鏈蛇、黑眉錦蛇、山烙鐵頭……她們在黑色的腐枝爛葉上舉行春季運動會，正扭著身子在林間地面上快速爬行。猛一抬頭，裁判員竹葉青正吊在竹枝上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遠處，野豬媽媽正領著孩子們練習挖金竹筍，一群白頸長尾雉正在溪邊梳理自己長長的羽毛，鬛羚正在安祥地吃草，黑麂正在悠閑地散步，獼猴正在樹枝上蕩秋千，靈貓正在懶洋洋地曬太陽。

幾場春雨過后，樹木長得蔥蔥蘢蘢，枝繁葉茂。滿眼都是綠色，深的、淺的、明的、暗的、輕的、重的，老的、嫩的，綠得養眼，綠得讓人心醉；滿目都是林海，在山風的助力下，群山起伏，翻滾著綠色的波浪，真是“高嶺蒼茫低嶺翠，幼林明媚母林幽”啊！

林子里各種各樣的花兒開了，鮮花朵朵，爭奇斗艷，芬芳迷人。杜鵑花綻開了紅紅的笑臉，夏枯草吹起了紫色的小喇叭，垂珠花掛起了白白的小風鈴，金蘭甜甜地微笑著……整個森林，就像個美麗的大花園。

這時候，最美麗、最吸引人的當數珍稀植物：樹皇后香果樹、樹香妃紫莖和樹公主野含笑。

看！野含笑灰白色的身軀，撐著一把綠色的巨傘，悄然綻放。千萬朵淡黃色的小花開滿枝頭，圓圓的花朵，半開微吐，有的嫣然一笑，有的翹首相望，有的欲語還休，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一朵有一朵的姿勢，一朵有一朵的韻味，一朵有一朵的美麗，像撒落在碧玉里的星星，點綴著片片綠葉；又像羞澀之美人，抿嘴微笑著，含蓄優雅，楚楚動人。

當野含笑僅剩一點兒淡妝的時候，紫莖花開了。黃褐色的枝干上長滿了卵圓形的綠葉，上面開滿了奇麗的花朵，白白的花瓣，黃黃的花蕊，那點點的嫩黃襯托著白白的花瓣，美麗極了！

當含笑花成為森林的地毯，紫莖花半老徐娘的時候，被譽為“中國森林中最美麗的樹”香果樹開花了！淡黃色的花朵，滿枝滿樹地綻放著，宛如一顆顆耀眼的明珠，閃爍在青翠的林海中；柔美的花色，迷人的芳香，不知勾引來多少只小蜜蜂，嗡嗡嗡地在香果樹上嬉鬧著。

空山一雨山溜急，漂流桂子松花汁。

土膏松暖都滲入，蒸出蕈子團戢戢。

進入伏天，一場悶雨過后，茂密的樹林里，各種各樣的蘑菇爭先恐后地擠出地面，像一群探頭探腦的小精靈。有單個的，有并蒂的，也有成群簇擁在一起的，像雨后春筍般，婷婷玉立。那蛋黃色的是雞油菇，粉紅色的是粉紅菇，大紅帶紫的是正紅菇，米黃色的是木生條孢牛肝菌，色澤粉艷的是金粒粉牛肝菌，穿著黃色紗裙的是黃裙竹蓀……她們中有的粗壯，有的纖細；有的美麗，有的素樸；有的營養豐富，有的卻是“地獄殺手”。

迷人的秋天也很美好，清涼，溫柔，五彩繽紛，還有許多香甜的味道。

一陣秋風吹過，楓樹的葉子紅了，像一只只紅蝴蝶；銀杏的葉子黃了，像一把把小扇子；松針顯得更蒼翠了，像一枚枚沖天的綠火箭。

這時候，牛奶子紅了，甜津津的，像一顆顆小紅棗；野鴉椿成熟了，果莢開裂，果皮反卷，裸露著鮮紅的內果皮，黑色的籽粘在上面，猶如顆顆黑珍珠點綴著朵朵紅花，充滿了詩意和浪漫；錐栗笑開了花，穿紅袍的寶寶爭先恐后地往外跳；中華獼猴桃黃了，又香又甜；還有那滿樹的猴歡喜，紅得耀眼，不知陶醉了多少只小獼猴。

“一場秋雨一場寒，十場秋雨要穿棉”。秋末的時候，如果你仔細點觀察，準會發現：紅嘴藍鵲正銜來樹枝加固房子，小松鼠正忙著往洞里搬蘑菇干，澤陸蛙正在挑選最適合自己冬眠的泥洞，黑眉錦蛇正力邀山烙鐵頭一起過冬呢！

冬天，雪花飛舞，像一群穿白紗裙的小舞女，輕盈地在空中舞蹈著，旋轉著，輕輕地給樹兒穿上亮晶晶的銀裝，給山頂戴上漂亮的白絨帽，好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每當這時，枯萎的樅樹枝上的香菇菌，卻變得異常的活躍，異常的開心，她們瘋狂地吸吮著雪水，積蓄著力量，靜等春來傘開，給沉睡了一冬的黑熊朋友增添營養。在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偶爾，一只松鼠心血來潮，離開樹洞，來到枝頭蹦跳幾下，舒展舒展筋骨，順便探訪一下臘梅姑娘。

森林中最吸引人的，除了那些珍稀的動植物外，就是迷人的云霧了。

“煙波縹緲隱隱峰，上下左右各不同”。這里的霧是有生命力的霧，變幻無常，千姿百態。早晨，霧從山谷里升起來，乳白色的云霧籠罩著整個森林，如一幅巨大的潑墨畫，從天際垂下，山林若隱若現，生靈似飄似浮，泉水似凝似流。美麗的晨霧就像大山調皮的孩子，一會兒親親獼猴的臉，一會兒拉拉黑熊的手，一會兒摸摸穿山甲的頭，一會兒拍拍靈貓的小屁股。山林在云霧輕飄飄、細膩膩的撩撥下，似仙境，似迷宮。人浮在云海上，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這里的一切都是健康的、鮮活的、美麗的。樹葉沙沙，好像在唱歌；泉水叮咚，好像在彈琴；鳥兒唧唧，飽含著深情；石斑魚暢游，充滿了詩意；云豹高興時長嘯幾聲，就連對面的山頭都會回應。整個森林，回蕩著各種聲音，充滿了歡樂和生機。

這里的一切都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無憂無慮的。豺想怎么跳，就怎么跳；水獺高興做什么，就做什么。穿山甲想什么時候吃，就什么時候吃；青鼬想什么時候睡，就什么時候睡；香果樹想開幾朵花，就開幾朵花；白棠子樹想結幾個果，就結幾個果；水霧從哪兒來，又到哪里去，誰也不用知道。

這里的一切都是自然的，快樂的，幸福的。她們不用擔心身后黑洞洞的槍口，也不用擔心從天而降的一只手。任何花果無人采摘，由它自生自落，成熟的種子孕育著第二代秧苗。生命的旋律在這里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唱響著，如一首雄壯的交響曲，既豐富優美又和諧融洽。

這是一個多么自由、快樂的動植物王國呀！

大自然的啟示是無窮的，在某一個層面上，像極了我們的心。客居城市的我，每每想起古田山，想起那里自由、快樂的一切，心中總會泛起童話般、詩一樣的意境。

弄玉說得好：“無論命運把我帶到何方，我的心都是自由的”。是呀！我們每個人都有一片心的森林，也許身體會被各種外界因素所限制，但我們的思想卻可以在自己心的森林里自由翱翔，把日子過得像古田山那些動植物一樣—自由、快樂、健康、幸福……

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顆鑲嵌在祖國東部公園的璀璨明珠：浙江之西，開化有座大山叫古田。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學會公眾微信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