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旭華:許身報國 志探龍宮
34歲,他投身中國第一代核潛艇的研發事業。
46歲,他參與設計的中國第一代核潛艇下潛成功。中國成為世界上第五個擁有核動力潛艇的國家。
64歲,他親自登艇參與深潛試驗,成為總設計師參與核潛艇極限深潛試驗的世界第一人。
也是在64歲,闊別家鄉三十載,幾乎與家人失聯的他榮歸故里,此時,父親和二哥已經去世,高堂老母已93歲高齡。
如今93歲的他,仍堅持到研究所工作,老驥伏櫪、壯心不已。
他,就是中國核潛艇之父、中國工程院院士黃旭華。
1924年,黃旭華出生在廣東汕尾,因為父母都是醫生,所以他從小立志救死扶傷。可上小學時,正值抗戰時期,家鄉飽受日本飛機的轟炸。
“小時候,我一邊上課一邊還要躲避飛機的轟炸,每堂課都像在打游擊。”在滿目瘡痍的廢墟中,少年黃旭華開始重新思考人生道路,“國家太弱就會任人欺凌、宰割!我不學醫了,我要學航空、學造船,將來我要制造飛機捍衛我們的藍天,制造軍艦抵御外國的侵略!”
1945年,四處漂泊、輾轉求學的黃旭華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國立交通大學造船系。
1958年,面對掌握核壟斷地位的超級大國不斷施加的核威懾,我國啟動研制導彈核潛艇。曾參與仿制蘇式常規潛艇的黃旭華被選中,調往北京參加研究。“我當時就知道了,研制核潛艇就是我一輩子的事業。搞不出來,我死不瞑目!”
對任何國家而言,核潛艇技術都是核心機密。況且1958年中蘇關系惡化,蘇聯大規模撤走援華專家。想造核潛艇,只能靠中國人自己!
在沒有任何參考資料的情況下,黃旭華和同事們大海撈針一般從國外的新聞報道中搜羅有關核潛艇的只言片語。一天,有人從國外帶回兩個美國“華盛頓號”核潛艇兒童模型玩具。黃旭華如獲至寶,研制人員把玩具拆開、分解后興奮地發現,玩具里密密麻麻的設備與他們構思的核潛艇圖紙基本一樣!黃旭華進一步堅定了信念。
從圖紙、模型到造出真正的核潛艇,其中要突破多少技術難關,令人難以想象。在電腦、手機如此普及的今天,你是否知道,那時的科學家們竟是用算盤和計算尺算出了核潛艇的大量核心數據?
“比如,核潛艇的穩定性至關重要,太重容易下沉,太輕潛不下去,重心斜了容易側翻,必須精確計算。”黃旭華說。
怎么辦?核潛艇上設備、管線數以萬計,黃旭華要求,每個都要過秤,幾年來天天如此!為了保證計算的準確,研制人員分成兩到三組,分別單獨進行計算,出現不同結果重新再算,直到得出一致的數據。

▲黃旭華院士在辦公室(圖/長江網)
這樣“斤斤計較”的土辦法,最終的結果是,數千噸的核潛艇在下水后的試潛、定重測試值與設計值毫無二致!
1970年12月26日,我國第一艘核潛艇下水。中國人僅用10年時間就研制出了國外幾十年才研制出的核潛艇。中國成為世界上第五個擁有核動力潛艇的國家。
“我們的核潛艇沒有一件設備、儀表、原料來自國外,艇體的每一部分都是國產!”黃旭華自豪地說。
核潛艇只有深深地隱蔽在海洋中,才能對敵人產生真正的威懾。
1988年初,我國第一代核潛艇將按設計極限,在南海開展深潛試驗。
這是一次極危險的試驗。
20世紀60年代,美國王牌核潛艇“長尾鯊號”在深潛試驗時失事,160多人葬身海底。
眼看著深潛日期一天天臨近,參試人員的思想包袱越來越重。“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有人唱起了《血染的風采》,還有人寫下了遺書……
“我感覺同志中彌漫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氛圍。而這對試驗是非常不利的。”黃旭華說。
怎么辦?黃旭華帶著設計人員和戰士們座談,并當場宣布:“我對深潛很有信心,我要和大家一起參加極限深潛試驗!我們要唱著威武雄壯的進行曲,去把試驗數據成功拿回來!”
有了黃旭華的鼓勵,戰士們的緊張情緒一掃而空,充滿了必勝的豪情。
“咔噠、咔噠——”寂靜的深海中,巨大的水壓壓迫艦體發出聲響,驚心動魄。黃旭華氣定神閑,指揮若定,給了大家無窮的信心。
“其實我心里也緊張啊,但就是不表現出來。”多年之后,黃旭華幽默地揭秘。
試驗成功了,新紀錄誕生了,全艇沸騰了!黃旭華難以抑制激動的心情,即興揮毫:“花甲癡翁,志探龍宮,驚濤駭浪,樂在其中!”
黃旭華與核潛艇的不解之緣還在延續。這位93歲的中國工程院院士至今仍每天8點半走到辦公室,整理幾十年工作中積累下的幾堆1米多高的資料,希望把它們留給年輕一代。
去年10月,黃旭華走進央視《開講啦》。節目現場,黃旭華目光深邃,話音鏗鏘——
我們國家核潛艇戰線的廣大員工,嘔心瀝血,淡泊名利,隱姓埋名,他們奉獻了一生最寶貴的年華,還奉獻了終生。
如果要問他們這一生有何感想,他們會自豪地說,這一生沒有虛度。
再問他們,你們對此生有何評述,他們會說,自己是中華民族的兒女,此生屬于祖國,此生屬于事業,此生屬于核潛艇。獻身核潛艇事業,此生無怨無悔!
“如果一切重來,還愿意隱姓埋名30年研制核潛艇嗎?”有媒體記者問。“不會變。科學報國是我的夢想!黨把研制核潛艇的任務交給我,讓我有機會實現夢想,兌現入黨時的誓言,我就要為黨和國家流盡最后一滴血!”黃旭華答。
滿頭華發又何妨!我們仿佛又看到,那戰火中立志報國的少年郎。(本刊綜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