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拼”教育到底多瘋狂

本報駐香港特約記者　欣言

最近一篇炮轟上海“幼升小”競爭激烈的文章《牛蛙之殤》在網上引發關注，雖被質疑是移民公司的軟文，但確實反映出當下國內中產階層對教育的強烈焦慮。說到教育焦慮，香港在這方面可算“登峰造極”。前不久匯豐銀行的一項調查顯示，香港家長在栽培下一代上最舍得投入，每名子女從上小學到大學畢業，平均花費13萬美元，排名全球第一。香港人為何在子女教育上如此下血本？高投入的背后是什么？

“戰斗”從出生便開始

匯豐的這份調查顯示，在被調查的全球15個國家和地區中，香港家長在子女教育上的開支遙遙領先第二名的阿聯酋（約9.9萬美元）和第三名的新加坡（約7萬美元），是全球平均水平的3倍。即便投入如此之高，64%的香港家長還是擔心自己沒有給孩子最好的。

稀缺導致焦慮。香港高校的入學比率極低，只有18%。高等教育院校香港共17家，其中8所接受政府財政資助的大學認知度更高。越來越多的香港父母希望孩子留在香港讀大學，一是費用更便宜；二是學醫科法律等專業，在香港讀更占優勢。那么，要考上大學就要上一個好中學，要入好中學則必須要讀好的小學，名小學一般都青睞名幼稚園，名幼稚園又傾向名幼兒班（2歲班）和游戲班（Playgroup），因此一切戰斗早在孩子出生時便已開始。

不少父母拿到孩子出世紙（出生證）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心儀的游戲班和幼稚園報名，香港產假只有短短的10周，不少新手媽媽產假期間就忙著填報名申請表，奔波于學校和早教機構之間。

香港小朋友娜娜在不到一歲時收到了一家神級游戲班的錄取通知書，這家名為ITT的游戲班，據稱和號稱“香港幼稚園中的哈佛”的寶山幼兒園掛鉤，神秘、低調，并不公開招生。娜娜是由在投行任職高層的爸爸親自出馬取得報名表，再由娜娜媽媽精心準備了PPT簡歷后才能成功入讀，與郭晶晶和霍啟山的孩子做了同學，每周上課兩次，一個月就要交1萬多港元。

上了一段時間的游戲班后，娜娜到寶山幼兒園面試，可面試經歷卻相當“狗血”，自認為藍血貴族的校長在面試時直斥娜娜父母英文發音不準，短短十幾分鐘便打發家長出門。

寶山幼兒園每天只上半天3個小時，全年學費近10萬港元，梁錦松和伏明霞的孩子、張學友的女兒都曾就讀過，學生在K1（小班）時便開始學認中文繁體字，K2（中班）上學期學習加法心算，據說K3（大班）畢業時，學生的中英文程度已相當于香港名校圣保羅男女附屬小學二年級的水平。

未如愿進入寶山幼兒園的娜娜，最終考進知名的維多利亞幼稚園，學費每年6.88萬-13.88萬港元，父母還給她報了舞蹈、鋼琴等興趣班。

父母得“打足夠的雞血”

對娜娜的考驗其實才剛開始，幼稚園升小學的競爭極其激烈，不少在K1（小班）沒有為孩子做準備的父母往往在小學面試“全軍覆沒”后才后悔莫及，不少人更在K2（中班）上學期臨時抱佛腳，一口氣報十個興趣班，只為多獲得一些獎狀證書，為小學面試加分，每個月又是8000多港元的開支。

最近是幼升小面試的高峰期，報考10所學校幾乎成了標準配置。香港招生一般提前一年進行，意味著3歲上K1的小孩，需要在2歲時參加面試。如果要在2歲時進入小小班以獲得更大機會入讀心儀學校，意味著寶寶們一歲半不到就要開始面試。連媽媽都還叫不清楚怎么面試？很多時候拼的還是父母與背景。

而在幼兒園升小學的面試中，孩子本身是不是“牛娃”成了決定性因素。一個5歲的孩子牛不牛，還是要看父母是否“打足夠的雞血”，“雞娃”“雞媽”便成了很多媽媽自嘲的口頭禪。

從內地到香港工作的小余對《環球時報》記者說，香港的興趣班，老師教得較慢，學游泳學了兩個暑假都還沒學會，“在內地10節課包會游”，她撇嘴說。于是一些“打了雞血”的父母（不少是“港漂”），把在香港讀書生活的孩子周末或假期送到深圳上“學而思”、奧數、畫畫、滑冰、游泳等等，這和每天從深圳到香港尋求“優質教育”來讀書的3萬跨境“雙非”兒童之間，形成了無奈甚至可笑的反差。

為了準備面試，香港的家長要參加各種面試講座，了解各家學校的面試題目類型。制作精美的個人簡歷更是指定動作，對孩子家庭背景的展現是重頭戲：一個從事藝術工作的媽媽，為兒子能進入一家不錯的學校，將她個人畫展的所有新聞報道全都放進了孩子簡歷中。有的名校對全職媽媽更有好感，在房價貴過天的香港，做全職媽媽絕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

幼升小競爭的激烈將在今年達到白熱化，因為今年正是龍年出生的孩子們報考小一，特區政府數據顯示，所謂的“龍年B”有近6萬人，還不包括“雙非兒”（父母均非香港居民的孩子），因此，即便報考10所小學，也有可能顆粒無收。位于九龍的保良局陳守仁小學，據說今年收到近8000份入學申請，爭奪165個學額，即平均48人爭一個學位。著名男校拔萃男書院附屬小學的介紹會也令朝圣者擠破了頭，甚至有父母讓印尼家傭排通宵隊獲取入場券。

補習費比律師費還高

香港教育制度分為本地和國際兩個體系，國際學校有50多所，知名國際學校的候選名單長到需要排兩年才有機會面試，每年學費10萬-30萬港元，擇校費項目也花樣百出，如20萬港元的面試提名權、500萬港元的資本憑證等。昂貴的學費并不是國際學校唯一的開支，興趣班也不能少，不少人玩的都是貴族化的興趣，如帆船、擊劍、高爾夫等。

補習文化是香港社會的一朵奇葩。一些補習老師身價超過8000萬港元，他們如天王天后一樣，巨型海報長期“占領”地鐵、雙層巴士車身甚至整棟大樓的外墻。Kevin剛升讀本地中學，便報名參加了一名“補習天王”的課，上課的形式是——大家坐在一個教室里，觀看“天王”在另一個教室上課的現場直播。

英文“補習天后”KellyYang一對一的補習費用是每小時3000多港元，比律師的費用還高。KellyYang說，盡管不喜歡這種補習風氣，但也要向香港的教育體系“投降”，她的三個子女都參加過補習。不過她也警告說，預計到2030年40%的工作都將被人工智能取代，香港長大的孩子將非常被動，因為大部分人都是通過重復練習獲得的成績，而只有充滿創造力、具有高超溝通和社交技能的人，才能戰勝人工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