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做夢的花朵

寧明

愛做夢的花朵

一朵花，選在

哪一個夜晚做夢

是一個猜不透的秘密

花朵在夢里說了些什么

只有那本側耳的書能夠聽懂

緊緊合上的書頁

對夜色掩護下的囈語

緘口不言

如果，早晨重讀這本書

就會發現，有許多

原本說好的句子

已不是當初，要表達的意思

家鄉的老井

與家鄉的老井嘮嗑

我能說出的話題，幾乎全是

對童年的回憶。還有

比那條井繩更長的窮苦日子

以前，我并不理解老井

常和語文課本一起，責怪它

眼界的狹窄。我也從沒

下到老井深處，挖掘

那些沉淀在井底的鄉下老理

如今，老井的眼神更加空洞

我用一只水桶，半天也討不回

它藏得很深的那句老話

站在井臺上，我已看不見

老井心中的漣漪

倒是在我臉上，忽然間

悄然涌出兩眼泉水

故鄉的玉米

我想掰一穗故鄉的玉米

悄悄塞進旅行箱里

讓它陪著我

一起，遠走他鄉

秋天，每一穗玉米

都揣著許多成熟的想法

而我，離家三十七年

也沒結出一粒

對得起故鄉養育之恩的玉米

在今后的日子里，我要

把這穂玉米，一粒一粒剝下來

每一粒，都是我與故鄉的

一次忍痛分離

我還要選一粒最飽滿的玉米

留作種子，讓它

在詩歌的田垅里生根發芽

為我對故鄉的思念，傳宗接代

玉 米

躺在故鄉的玉米堆上

詩意地睡覺的人，一覺醒來

依然沒能謙卑成

一穗普通的玉米

玉米沒有深奧的思想

玉米與玉米在一起

只用眼神相互比較，誰的內心

更誠實、飽滿一些

親近玉米的城里人

只是把一個好奇的想法

動情地說與玉米聽

玉米心里知道，誰也不能給它

一個黃金一樣的前程

真心和玉米談戀愛的人

只能是莊稼人

把玉米像女兒一樣養大

再把她當作最貼心的情人

甚至，還把玉米奉為

救命的恩人

雪地上

雪常為翅膀打掩護

讓一只鳥

很輕易地隱匿起逃離的方向

雪知道，一場彌天大謊的愛不會持久

被掩飾的真相

終歸是要天下大白

寫在雪地上的誓言

風一吹，就變得模糊不清

只有草根知道雪的歸宿

有人的地方

那一片潔白的雪

總是最先變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