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耳光子的成長

駱蘭

父親已去世近20年了，母親也已離去，我已經是近80的老婦人。但直到今天，少時父親給我的兩耳光仍壓在我心頭，記憶猶新。父親的兩耳光打得我懂得了珍惜、勤儉、奮斗、努力、拼搏，成為我人生成長史上的座右銘。

我的父母都來自貧苦、平凡的家庭，全靠自己的雙手打天下來養活我們。父親只讀了兩年私塾，略微識得一點字，在解放初期還算得上一個有點文化的文人。母親雖目不識丁，但她卻有一套勤儉治家、當家理財的本領。

我出生在1940年，作為家里的長女，父母從不嬌慣我，從小就講三字經，孔子、孟子的故事給我聽，教我做人要正正當當、規規矩矩。

我10歲那年，有了妹妹，當時母親身體不好，家里生活又困難，妹妹出生時，只有4斤7兩，又黃又瘦。外婆也從遙遠的農村趕來，全心照顧母親和妹妹。那時，全家的供應都用來保住母親，父親更是精心關照母親，不讓她干一點重活，有空就向鄰居借來他家的老式自行車去較遠的鎮上買幾個雞蛋，或者去河里摸點小魚回來給母親補充營養。

妹妹大一點后，我常幫著母親照顧她。有一天，母親要外出，叫我將米飯倒鍋里用開水煮煮，待它軟了，再弄點酸菜，喂給妹妹吃。當時，父親忙著做活兒，并未注意我倆。我把碗里的米飯向鍋里倒時，不小心將一坨米飯掉在地上了，我看了看鍋里，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飯，生怕父親看見罵我。剛好父親走過來，我急忙用腳將飯壓住，一抬頭，便看見父親瞪著我，他把我的腳掀開，看見飯團，便一巴掌打了過來，隨后，他彎下身子，把我壓在腳下的飯粒撿起來，用冷水沖了一下，順手就吃了下去。

我想哭卻不敢哭，只能雙手捧著被打的臉驚訝地看著父親的這一舉動。他嘆了口氣，對我說：“孩子，我這輩子都沒有打過你，但是今天你太不愛惜糧食了，你知道糧食是怎么生產出來的么？寫篇調查看自己今天做得對不對。”父親說完就走了，這時，我才一邊傷心大哭一邊為妹妹熬稀飯。

母親回來后，我又止不住流下委屈的淚水。母親知道情況后，沒有責怪我，只是嘆了一口氣說：“孩子，爸爸打你雖然不對，但他心里是愛你的，他是要讓你記得珍惜糧食。現在咱們家是困難時期，什么都是定量的。你爸爸他是農民出身，知道糧食是要經過千辛萬苦、多道工序才能從種子變成米飯的，你不愛惜糧食，他才會心疼……”母親的話給了我很大的啟迪。

后來，我讀到了古詩“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時，我才徹底明白父親要我懂得的道理，也感謝父親給我的耳光，教會了我對任何事情、任何東西都要珍惜。

我17歲參加工作，當時妹妹6歲，家里的經濟條件雖一般，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剛工作時，我的工資是15元一個月，每月需交給母親10元，剩下的5元自行支配，但也只夠我買些必備的小物件，及不回家時在食堂買飯。有段時間，非常流行海魂衫，白色和藍色間隔，格外好看。我們單位的許多同事都買了，我心里羨慕極了。同事們都說，我長得白凈，身材也好，穿起來一定很好看，便勸我也買一件。同事的勸說，讓我的虛榮心一下子就起來了，沒有同父母商量，便自作主張一下買了兩件，一件衣服需要1.5元，我瞬間便花去了3元。當時的我很高興，但心里仍舊忐忑不安，上交生活費時，我少給了母親3元，并讓她幫我保密。

最終父親還是知道了。一天中午吃飯時，母親告訴父親這個月錢有點緊，大家都節省一點。父親詢問了幾句，聽著父母的對話，我不敢吭聲，不敢抬頭。最終，母親還是告訴了父親我少交了3元生活費。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父親就一耳光打了過來，嘴里還說著：“你把錢拿去買什么了？”母親立刻擋在了我前面，妹妹嚇得大哭……得知我買了兩件海魂衫，父親坐下來說：“買東西要和家里商量，咱們家的情況你知道的，今天這個好，明天那個好，難道都要去買么？”

這次我沒有流淚，這一耳光打得我知道了什么事情都要和家里商量，要顧全大局。

從此以后，父親沒有再打過我，但這兩個耳光的教訓對我一生的影響極大。它們成了我們一家堅守的家規，讓我懂得珍惜過去，也珍惜現在和未來。

責編/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