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亦年年稅紫芝”

摘 要 遺產稅是在國民政府遷都重慶后，財政困難的情況下施行，因此往往被視為一項為增加財政而實行的措施，忽視了國民政府為遺產稅所做的努力。通過梳理我們可以發現遺產稅是經過社會各界廣泛參與，嚴密討論，充分準備后的結果。重新審視戰時財政立法流程，可以讓我們對國民政府各部門職能有更清晰的認識。

關鍵詞 遺產稅 國民黨 立法流程

作者簡介：王文源，河北大學歷史學院2014級歷史學專業，研究方向：中國近現代史。

中圖分類號：D69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7.417

目前學界對于抗戰初期實行的稅法多是停留在探討法律條文層面，側重研究稅法內容演變。一般將開征新稅片面理解成為加財政而緊急實行的措施，忽略了在稅法制定過程中國民政府的努力。遺產稅在中國各屆政府中的變化，表明中國對于遺產稅的關注是一以貫之的。通過考察遺產稅制定過程，國民政府為遺產稅法所做的努力，可以看出遺產稅是在中央和地方有清晰了解情況下，各行各業積極參與立法下的產物。因此，我們應從更全面角度審視遺產稅，并不能將其片面理解為一個緊急開征的財政稅法，而忽視了各方內在努力和爭取。

一、遺產稅最初的境遇

近代最早有關遺產稅的倡議是清末新政時期，張之洞等人在《江楚會奏變法三折》中將遺產稅作為印花稅的一部分建議實行，“查外國征商之政，除煙，酒，洋藥外，大率皆無關稅，其巨款全在印花稅”。對于遺產稅，“其稅收一項，英國最為巨款，其重稅全在旁支承受，親友分得，每年總數收十四兆余鎊，而遺產一項多至八兆余鎊。”張之洞等人遺產稅如果在中國能夠實行，“較英國得二十分之一，亦可征銀五六百萬”。同樣，對于政策實施的困難，他們也有一個比較清醒的認識，“中國初辦之時，隱匿必多，只可稍微從寬，不求算無遺策。認為等到十年八年后，法律不斷完善細化，自然就會可以很好的實施。”①

隨后，孫中山也提出多征資本家的所得稅和遺產稅。他認為：“行這種稅法，就可以令國家的財源多是由資本家而來”，可以達到“多取之而不虐”②的效果。他舉例說明了在英德稅收中占有重要比重，占德國政府歲入的60%至80%，歐戰開始時占到英國收入的58%。如此一來，實行遺產稅不僅是在增加政府收入，更是在踐行國民黨的民生主義。因此，孫中山去世后，遺產稅成為總理遺教的一部分為人們所提倡。

1912年，南京臨時政府成立之初，第一次將遺產稅列為國家稅的一種而明確提出。1913年，熊希齡擔任內閣總理后，也明確提出征收遺產稅，認為“保障產權之轉移，民所樂從。”③這期間，外國顧問鐸爾孟首倡具體實施條例。他提出舉辦遺產稅貼和略論八條，但北洋政府以民法未頒布，繼承法未定和調查財產困難為由拒絕實行。同年，章宗元擬遺產稅條例理由及條例草案十二條，該條文后來被北洋政府大部分采納。1915年，總統府財政討論會擬定遺產稅條例即大致與它相同，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由政府機關發布遺產稅具體條例。但是，由于當時政局動蕩，實行困難，財經會審議只能以“暫予緩辦”了之。1916年，財政總長陳錦濤也提出遺產稅，并認為可征收三百萬。隨后歷屆北洋政府都對遺產稅表現出極大的熱情，并未真正付諸實施。

從1921年開始，便有報紙報道財政部要施行遺產稅。1922年，財政部公開咨行遺產稅。此后，開始有學者在報刊上公開討論或在演講中做報告。到1925年，“財政部籌劃開征遺產稅，所定稅法經國務會議通過之后，現定于八月一日施行征收”。④1926年，北洋政府在拖延一年后，再次提出，“政府籌劃開征遺產稅，所定稅法，久經國務會議通過，現擬于九月實行征收”⑤。隨著北伐的開始，北洋政府財政部為緩解財政壓力，試圖開辟稅源，重啟遺產稅，所得稅等，開始進一步細化立法，“財政部擬具征收遺產稅條例十三條，施行細則十六條，又所得稅條例二十八條，施行細則十七條。”⑥并呈請中央政治局會議決定，公布了所得稅暫行條例意見書，開始在政府層面將遺產稅與所得稅區分開。

隨著北伐戰爭進行，北方軍閥軍費緊缺，財政困難的同時，廣東革命政府也因為財政，軍費問題開始推行遺產稅，南北兩方同時對遺產稅表現出極大的熱情。

廣東革命政府在1926年初便將實行遺產稅作為“廣東司法變革紀要”⑦，認為可以增加數百萬元收入。1927年1月1日，湖北省財務委員熊亨翰提出在湖北省開征遺產稅。2月，唐生智將遺產稅作為湖南軍費預算的一部分，“擬行新稅，遺產稅約五萬元”⑧，并要求早日決議實行。6月7日，湖南省政府布告通衢，決定遵照三民主義規定，遵循總理遺教，在本月底實行遺產稅，并同時實行不動產登記等配套措施。12月，湖南省政府發布消息，認為各縣“玩忽職守，征收較少，明令各縣迅速從速征收遺產稅。”⑨

到1927年3月，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才公開要求“征收所得稅，如所得稅，資產稅，遺產稅等。”7月，財政會議將遺產稅進一步細化，正式確定為國家稅。8月7日，財政部將擬具的遺產稅實施條例提請中央政治會議，并將《遺產稅暫行條例意見書》首次公布，15日財政部將擬定的遺產稅條例細則公布。

通過遺產稅征收可以看到，在北伐過程中，各省對遺產稅征收具有較大的自主性。在國民政府還在籌劃公布之前，湖南省便開始設立法規，并率先實行遺產稅。唐生智將遺產稅作為軍費籌備的一部分，更多表現的是一種強人政治。國民政府對各省控制力較弱。

1928年，在全國財政經濟會議上，與會代表認為遺產稅符合法律普遍，平均的原則，有調和社會經濟功能的作用。我國“仿而行之合適”⑩，公布了遺產稅暫行條例，并擬由財政部組建遺產稅委員會分期實行。1929年，甘末爾參與中國財政改革，在他的《稅收政策意見書》中，認為中國不適合實行遺產稅，給中國幾十年的遺產稅熱情潑了一盆涼水。1930年，甘末爾的《稅收政策意見書》通過報紙公之于眾，引起了廣泛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