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虹：為意義而戰

王筱

程虹曾經用一兩年時間，將之前自己在媒體工作的自豪感，轉化為對企業家精神的深刻理解。服務于中國企業家俱樂部，程虹為意義而戰。

一走進會場，程虹就注意到，活動現場的樓層挑高并不高，而投影屏幕也沒有置高，因此，屏幕前面放的一排舞臺燈不可避免會擋到短片中的字幕。她找到負責人，告訴對方，“這個燈放的地方不對。”

“他們已經習慣了我在現場吹毛求疵。”事實上，程虹對這次活動的總體評價是“完成得很漂亮”，她為中國企業家俱樂部這個小而能干的團隊感到驕傲，但是“每一件事情都不夠完美”。

2017年5月31日晚，中國企業家高爾夫球隊十周年晚宴暨精準助學公益項目“小鳥計劃”啟動儀式在上海舉辦。這是這支球隊的十周年，也是其發起者中國企業家俱樂部成立第十一年。作為俱樂部秘書長，程虹事無巨細，她白天忙于俱樂部的另一個活動，晚上穿著一襲簡約優雅的紅裙來到會場，全程出席了晚宴與公益項目啟動儀式。

過去十年中，中國企業家俱樂部平臺聚集了柳傳志、馬云、王石、郭廣昌等商界領袖，致力于放大他們所創造的事業的意義與價值，以推動企業家精神社會化和推動經濟與社會的可持續發展為使命。雖然中國企業家俱樂部是一個民間非營利機構，但服務于其中的程虹深深認可商業法則與企業家精神的價值，如創新、勤奮、利人與對細節的關注。這些精神也早已內化為她的行事準則。

另一種驕傲

程虹出身于一個藝術氛圍濃厚的家庭，父親生前在一家工藝美術機構負責研究工作，本行是雕塑，也愛好繪畫、書法、攝影。李澤厚《美的歷程》是父親正式推薦給十幾歲時的程虹的第一本書。

程虹的少年在藝術與閱讀的氛圍中度過，那是一個離現實很遠，充滿著美好與理想的世界。高中畢業，本想選擇戲劇編導專業的程虹陰差陽錯進了中文系；大學畢業后，她進入機關做行政工作，但是這份工作她只做了半年。時逢當地一家報紙舉行市場化招聘，她以第一名的成績通過考試，成為一名媒體記者。

在十多年的媒體生涯中，程虹跑過社會、文化、體育等等條口，媒體對客觀獨立的追求、時常接觸精英人士的工作氛圍與強調發聲表達的文化環境，讓她對自己的工作充滿了驕傲感。

2004年，程虹北上，來到北京加入了《中國企業家》雜志社。一年多之后，時任《中國企業家》雜志社社長劉東華與幾位企業家討論成立中國企業家俱樂部，程虹也受邀加入頭腦風暴，一起討論具體事宜。

經過若干輪討論，俱樂部正式啟動之時，劉東華讓程虹負責俱樂部日常工作的運營。其時的程虹并未意識到這件事的意義，她只是信任劉東華的判斷，“也覺得這件事聽上去挺有意思的，自己能夠勝任，就答應了下來。”

不同于客觀獨立的媒體，中國企業家俱樂部是一個針對企業家群體的服務平臺，這跟媒體的理念有著很大的不同。如何轉變自己的心態與狀態，“放下原來媒體人的職業驕傲感，變成一個群體的‘服務員，”程虹花了一兩年時間去解決這個問題。

“當我真正因為工作開始接觸企業家群體的時候，我發現他們在為這個社會貢獻著最大的一個價值—他們在創造就業，繳納稅收，貢獻產品和服務，貢獻我們今天消費所能買來的一切東西。”

回想原來做記者時，對奧運冠軍的敬佩、對文化名流的欣賞，程虹意識到，“這個（企業家的事業）其實是一個社會、一個國家運行的基礎。在這個基礎上我們才會有很好的體育與文化成績。這個群體在貢獻最大價值的同時，還要共同創造一個誠信公平、充分競爭的環境，這些理念和游戲規則也是社會的基礎設施。”

想清楚企業家的事業是什么，這份事業有什么樣的價值，以及企業家精神意味著什么，并且能夠帶領俱樂部秘書處將這些意義與價值凝聚、記錄并且放大，程虹義無反顧地喜歡上了這份工作，“一喜歡就是十年，到今天還不減速。”

于她而言，“可以跟過去三十年中國最智慧最努力最勤奮的一群人一起工作”，是一件幸運的事情。這讓程虹產生了另一種自豪感，與在媒體工作時不同，但程度相當，甚至更為強烈。

柳傳志年屆七十時，程虹曾為他撰文。這位商業傳奇人物令她聯想到了王家衛的電影《一代宗師》，“一代武俠成為一代宗師，畢生只做了一件事兒：有里兒有面兒。”

柳老在圈里圈外廣獲尊敬，“人為重，事為先”，企業做得大，對人也極為關心和寬厚。以柳傳志為代表的中國企業家不僅在國際舞臺上發言時鏗鏘有力、風范十足，對于細微方面的關注也讓程虹印象深刻。

這與程虹對自己在俱樂部工作的要求相契合，“我不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但我知道完美是什么，我會有一個接近完美的比較清晰的輪廓和目標。”程虹說，“我也接受所有的事情，我也接受不完美，但是我們追求的是要知道完美的標準是什么，從而去把事情做得無限接近完美。”

記錄“春天播下的種子”

中國企業家俱樂部于2006年由31位中國商業領袖、經濟學家和外交家發起成立，旨在為企業家搭建一個互相交流、學習的平臺。俱樂部的59位理事皆是中國市場經濟的代表人物，他們所領導的企業均是各行業的領先者，所創造的年營業收入合計超過三萬億人民幣，是中國國民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合計資產總額達九萬億人民幣，員工總人數超過一百萬人。

談起俱樂部成立的初衷，創始人劉東華表示，比起企業家們“秋天收獲的果實”，俱樂部更關注他們“春天播下的種子”，即他們用怎樣的過程促成了今天的這個結果。“在他們還活躍在商業實踐過程當中的時候，我們就開始記錄，而不要等他們退出這個舞臺的時候再去記錄。”程虹說。

自俱樂部創立伊始，每一次活動上每位參與企業家的影像、音頻、文字等都被俱樂部秘書處記錄了下來。“我覺得現在（十年）來看我們存儲的這些數據資料價值還不大，要放到20年、50年之后，越往后價值越大。”程虹說，這些企業家在俱樂部內部活動中會討論、總結、分享、互相提問，“這些東西每個企業內部都是沒有的，互聯網上也是沒有的，只有俱樂部平臺記錄著這一切。”

中國企業家俱樂部的常規活動不算多，但是“內外兼修”。對內有理事互訪—理事們聽完被訪企業家的階段性總結后可以互相提問，多方交流企業經營、管理理念等等，同時也對各自的企業經營進行階段性反思總結；對外有年度國際訪問—理事代表團已經走過美國、英國、法國、新加坡、加拿大等國家，每每受到到訪國首腦的高規格接待。事實上，這已成為中國商業民間外交的一個有效渠道。2009年起，俱樂部每年歲末舉辦的“道農會”被稱作“商界春晚”，京劇、魔術、脫口秀……企業家們以各種各樣的演出形式參與其中，歡慶忙碌一年后的時光。

俱樂部服務于中國企業與企業家人群，但俱樂部本身是一個非營利機構。“企業是為利潤而戰的，而非營利機構一定是為意義而戰的。”程虹說。俱樂部除了推動企業家精神社會化這一核心任務，也致力于推動經濟與社會可持續發展，隨時觀測社會問題，但是角度是跟企業界相關的，比如倡議涵養水源、綠化土壤的公益行動，以及推出中國綠公司項目。

從2008年開始，每年的中國綠公司年會于世界地球日舉行，超過1000位富有遠見與變革力的國內外企業領袖、政界要員、學界權威、NGO代表及眾多主流媒體出席年會，主題與商業密切相關，但遠遠超越單純的經濟范疇，比如“新現實下的本分與創新”“商業的意義與可持續增長”“綠叢林商業新秩序”等。

俱樂部的活動大多規模大、規格高，聯結著商界、學界、政界的重要人物，交流議論的多是深刻而長遠的話題。但宏觀的愿景最終要落到微觀的實踐上，程虹以她女性的細膩視角理解和安排著這一切。

此次中國企業家高爾夫球隊發布的精準助學公益項目“小鳥計劃”，旨在以隊員與被幫扶對象結對子的方式，為貧困家庭的孩子提供教育支持，幫助其完成學業。 “中國剩余的4000萬貧困人口分布在各個地區，是以插蠟燭的方式存在的。”程虹說，“‘小鳥計劃就是讓每一個人可以去做一點點精準的幫助，為實現全國到2020年全面脫貧的夢想盡一己之力。”

首批“小小鳥（貧困孩子）”是安徽省淮北市濉溪縣三所高中建檔立卡貧困學生，秘書處在高爾夫球隊微信群里發布信息的那天，16個孩子的名額不到半小時就被一“搶”而空，連程虹都差點沒有領到。看到信息時她剛好到家，她和女兒說，希望和她共同努力，幫助那些山區里需要幫助的孩子。

“這無論對我、對我女兒還是對家庭，都是一個禮物，可以做一點事情來回報我職業生涯的十年跟俱樂部這個平臺上我所有的收獲，這是我的福報。”

中國企業家俱樂部的精準扶貧類公益項目才剛剛啟程，秉承自愿、透明的原則，高爾夫球隊秘書處計劃在每站比賽前將統計到的“小小鳥”的基本情況和聯絡信息通報給隊員，隊員自愿結對子，然后由隊員自己跟孩子們取得聯系，秘書處定期收集結果匯總。

“下次我們再去看別的學校，然后看看有多少孩子，數量不一定，但是每一站的高爾夫比賽，一定會去幫助一群孩子。”程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