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說：以文學的名義，完成想象力的使命

何映宇+馬慶隆

科幻，并不是玄奧之物，不能被所謂的現實主義或主流文學短視，亦不能被放逐文學的荒原。從這個意義上講，人類的想象力其自身就肩負著某種天生的使命感。

8月15日晚，葉辛、李敬澤、陳致宇、王晉康、陳楸帆、馮唐、馬伯庸、馬丁·卡帕羅斯國等國內外一大批知名作家云集浦江飯店，夜話科幻。

我們處于這樣一個時代，多元文化沖破單一價值體系迎來晨光，文化壁壘卻仍存在于不同地域、國家、族裔乃至學科之間，在此復雜境況中，科幻文學獨有一片秘境，天生的跨越性使其得以擺脫局限，書寫全世界所共同面對的問題，觸及人類文明的集體經驗。與此同時，科幻文學也從未停止跨越自身邊界，無論是在文學層面、主題層面還是所再現的地緣層面，伴隨對自身定義的重新思考與拓寬，科幻不斷探索新的地圖與疆域。因此本屆國際文學周的主題定為“地圖與疆域：科幻文學的秘境”。

現實與想象力

首先發言的是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葉辛。他更多地還是從純文學的角度來看科幻，在他看來，幻想的基石是人間，是現實：“孫悟空講的是人的話，豬八戒的欲望是人的欲望。幻想小說透過這樣一些看似荒誕的人物形象和故事情節，透過作家們豐富的想象，透視出的其實還是人間的真理，是生活在我們這個大地上的人間真理。科幻文學的疆域，要和我們所生活的大地結合起來。那么，我們中國正在取得良好勢頭的科幻文學的創作，科幻文學的成果會取得更加輝煌的未來。”

美國華裔新銳科幻作家陳致宇則從他的人生經歷來談科幻文學。他很小的時候就看《星際迷航》，對于文學毫無概念，但是當他看到人類在銀河系的探索，他就對科幻的世界深信不疑，他相信這個世界是真實的。

他從5歲開始閱讀科幻文學，這些科幻小說故事所締造的強大情感和力量無比的真切。他親眼看到，這些想象力是如何變成現實，進而改變我們的生活，改變我們的世界。所以正好和葉辛相反，他認為我們在歷史上所建造的一切，無一不是想象力的產物！而作為作家，他們愿意接過重任，引導這樣的進化。

曾多次獲得星云獎、銀河獎、世界奇幻科幻翻譯獎的陳楸帆剛從赫爾辛基回來，他同樣在反思現實：“在中國研究科幻的人常常可以聽到這樣一種聲音，現實一點吧，所以我不免思考一個問題，究竟什么是現實？”

古希臘人認為大地飄拂在海面上，古代中國認為天圓地方，現實總是我們伴隨對世界真實的認知而不斷變化。我們總是本能地認為自己所處的世界便是唯一的現實，并貶低、歪曲、消解其他的現實可能性或者價值，無論以何種形式都是以一種現實對另外一種現實的暴力，我們似乎忘記了現實是一個復數名詞，除了物理時空，我們還有無數個平行宇宙，它可以是西天取經中的牛鬼蛇神，也可以是三體世界中的宇宙奇觀。從而進入一個共同的現實，分享喜怒哀樂，這是多么偉大而神奇的力量，在這個充滿了變革與不確定性的時代，每個人都憂心忡忡，都試圖確認自己的現實是否屬于未來一部分，這些充滿了魅惑對未來帶來何種沖擊，他想沒有人可以真正看清。而他們科幻小說家要做的，就是借助文字和想象的力量，彌合不同現實之間的差距，安撫憂懼心靈，引發技術時代的情感共鳴。陳楸帆因此說：“我們便可以說文學并沒有被遺忘，恰恰相反它將發光、滋長、綻放，成為啟明星。是時候重新定義現實了。”

立足當下，書寫未來

本屆國際文學周以“科幻”為主題，自然也不缺一批科幻新作：科幻作家韓松的《驅魔》是其“醫院”三部曲之二，講的是人類醫學被人工智能取代的故事；美國暢銷科幻小說“柯羅諾斯系列”的作者瑞薩·沃克，攜暢銷作品《穿梭時間的女孩》與中國讀者見面，這是本書第一次被翻譯引進中國；就連一直以寫懸疑小說著稱的作家蔡駿，也把VR等科技元素融入了最新的作品《宛如昨日：生存游戲》中，來了一次“科幻與懸疑的碰撞”。

科幻暢銷書作家彭柳蓉帶來了最新長篇小說《控蟲師》，想象地外生物。彭柳蓉的代表作《星愿大陸》系列已出版七冊，《怪物》獲全球華語科幻星云獎銀獎。新作《控蟲師》是彭柳蓉所擅長的幻想類小說。外星生物入侵地球的故事已經被很多科幻作家講述了多次，在彭柳蓉筆下，降臨地球的外星蟲族各具生態，各有異能，它們乘著火流星來到地球，在異鄉生命再度萌發、進化，并與人類基因融合，綿延數代，而只有極少數人類能與王蟲的基因融合，他們被稱為控蟲師，擁有至為強大而危險的力量，但是他們最終不能更改的，是人類心中赤誠執著的愛情。彭柳蓉用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在科學的基礎上構筑出了一個異蟲與蟲師的特別體系，對當下大熱的外星生物未解之謎提出了自己的設想。

這就是科幻文學，源于當下，指向未來，骨子里卻誓要把最現實的東西掰碎，融入天馬行空又不失邏輯美感的想象，以寄寓對人類議題的深刻思考。

科幻文學的奧妙，并不在于試圖描繪一個不可能的未來，而恰恰是為了宣召一種現實的可能性。此次上海書展聚焦科幻，也說明了——嚴肅文學之外的其他類型文學，其存在價值同樣需要被重視，尤其是就科幻文學而言，人類借豐富的想象力，在宇宙、時空、命運等宏大議題中暢泳，寄寓時代的思考和對人類命運的靈性構想。這確實佐證了：科幻，并不是玄奧之物，不能被所謂的現實主義或主流文學短視，亦不能被放逐文學的荒原。從這個意義上講，人類的想象力其自身就肩負著某種天生的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