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亞清
閩南地區流傳一個傳說:當年漳浦人蔡新進京赴考路過九龍嶺,遇一賣湯圓的老人出一上對“九龍嶺下日日冬至”要其應對。蔡新一時對不上,待他應考后重回家鄉,看到六鰲海上夜間漁燈璀璨,才出現靈感對出“六鰲海上夜夜元宵”的下對。筆者對六鰲海上的漁火無幸神領,但對九龍江口早年的漁火,則是神領再三。
九龍江口海面是個天然的內海漁場,不但盛產包括銀魚、丁香魚、鳳尾魚、比目魚等各種內海魚類和各種蝦蟹,一些常年回游于外海的鯊魚、魴鰩也常到這里覓食。回游于近海的馬鮫魚、鯧魚,亦常到這里繁殖后代。漁場隨著季節的變化,形成各種旺發的漁訊。每逢春末夏初,又是海蜇發海的旺季,遍海都漂游著傘形的蜇花,垂手可捉,唾手可得。夏季退潮后的淺泥灘上,經常可以看到成群的小鯔魚,猶如飛魚落雨般“嘩啦啦”地在水面上跳躍,景象迷人,蔚為壯觀。
海有千種魚,人有萬般藝。拜漁業資源豐富之賜,引出漁民千奇百怪的捕撈方式。有定置網流捕,手拋網拋捕,流刺網刺捕,圍魚網圍捕,還有用竹籠、網籠籠捕。除外,還有用無餌鉤鉤釣,用有餌鉤單鉤垂釣和延繩連釣,用餌包延繩誘釣。一些農民哥還用鐮刀勾魚和鐵耙戳魚等原始方法進行捕撈。有的漁人和農民還根據魚蟹的生活規律,在海泥灘上尋找魚蟹的藏洞挖掘捉捕,或選準季節守候在沙質海灘上,捕捉上灘交配的公鱟母鱟。
每逢捕撈時節,各種捕撈船在海面云集:有大船,也有小船;有尖頭船,也有平頭船;有劃槳的,也有駛帆的;有常年漂泊水上的漁家捕撈船,也有利用農閑“下溪討海”的農家副業船。僅筆者老家的漁村,捕撈船只最多時期達到500多條。九龍江口海面因此經常出現漁帆點點、槳聲陣陣的迷人景觀。每逢夜晚,各條船上紛紛點亮套有防風玻璃罩的“保家燈”,或照明定位,或照明捕撈,或照明食宿,經常在海面上形成“萬舟燈火”的璀璨畫面。筆者讀書后每朗誦張繼“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的詩句和傳說中蔡新“六鰲海上夜夜元宵”的對子,腦海中總會浮現當年九龍江口璀璨的漁火,久久不熄。
然而在現實生活中,九龍江口海面的漁火已逐漸稀落,直至“寥若星辰”。筆者老家漁村流有一條小河,早時河水清澈,經常在河里游泳,還經常撈到不少魚蝦。自從工業廢水流入河里后,不但魚蝦不長,河里還常年發出一股遺臭。早年漁船出海常停泊在海門島港灣。幾年前“故地重游”,但見當年長滿蠔貝和海苔的礁石,因海水污染竟禿起頭全都變了顏色;當年海灘上的碎石間躲滿螃蟹和小海螺,竟蹤影全無。海灘上的紅樹林被海風吹得“嘩啦啦”地響。這位被專家、學者稱為凈化海水的“清潔工”,好像不斷搖著頭在對我訴說:“海水污染這么嚴重,我這個‘清潔工再有神力也凈化不了啦!”顯然,九龍江口海面的漁火,是給污水給澆滅的!
九龍江口海面的漁火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海滄新區和連接漳廈跨海大橋璀璨的燈光。漁火是農業經濟時期的產物,當它被工業經濟時期的燈光所取代時,不禁催人發想:如果兩種燈光能夠交相輝映,那不知道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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