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革命化”春節

劉福安

什么是“革命化”春節？從史無前例的“文革”年代過來的人都知道：就是不過節、不放假，吃“憶苦飯”憶苦思甜，同時還要參加各種各樣的義務勞動。

“文化大革命”初期的1967年3月，我奉命到安徽省軍事管制委員會宣傳辦公室參加“軍管”。我在“軍管”過程中雖然自覺已經很左了，但還是跟不上瘋狂的革命形勢，終于在一次“接喜報”事件中，被踢出了軍管會。

所謂接喜報，就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間，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常在晚上的新聞聯播中傳達毛主席的“最高指示”，每當有“最高指示”時，合肥市的工、農、兵、學、商以及一切組織、團體都要敲鑼打鼓、放鞭炮，甚至跳“忠”字舞到省軍管會報喜。那時我和宣傳辦公室的一位女同志擔任這項“接喜報”的任務。接這種八股式的“喜報”往往要接到深更半夜，有時都要搞到黎明，無疑是一份苦差事。一天晚上在“接喜報”前，我叫了幾句苦，發了幾句牢騷，便被人上綱上線險些被打成“現行反革命分子”。最終被定罪為“右傾”、“立場有問題”，于1969年12月發配到壽縣的壽西湖農場。當時我愛人燕鳴在滁縣中心醫院當護士，她和孩子本來是可以留在滁縣的。但是她卻說，一家人苦就苦在一起，選擇了和我一起去農場，被安排在農場醫院，不久調到壽縣計劃生育辦公室。

于是，1970年我們一家人在壽縣過了一個刻骨銘心的“革命化”春節。當年春節前夕，壽縣革命委員會通知：要進一步響應無產階級司令部的偉大號召，移風移俗，徹底改掉一些舊風俗、舊習慣，要用革命的實際行動過好“革命化”春節。通知要求：全縣所有工作人員，每人必須在初一、初二、初三的3天之內，完成搬運3000斤石頭的任務。地點是從北門外的八公山上搬運到南門外，來回有六七十里路。

我愛人接到這個通知后，一下就癱倒在床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革掉我的命，我也完不成啊！搬運3000斤石頭，來回六七十里，這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來說，搞得不好確實會把命革掉！

“文化大革命” 以來的“革命”，確實“革”掉了許多人的命，連國家主席劉少奇也沒有幸免！至于給人們帶來的種種艱難困苦，更是俯拾皆是。不久前，壽縣革命委員會還進行過一次讓人吃菜都不方便的所謂革命。他們規定：在壽縣城內不準買賣雞魚蛋肉和各種蔬菜，必須到他們指定的壽縣城外南門和西門之間一個十分偏僻的荒野之地去買賣各種蔬菜。當時我們家住在壽縣城內被稱為北大街的一條不足兩米寬的小街道上。壽縣城不大，但是無論我從西門出城，還是從南門出城均需一個多小時才能到達那個荒野的“菜場”，至于住在東門或北門一帶的人，就更遠了。“人民群眾有無窮無盡的創造力”，為了走捷徑而不去繞行南門或西門，人們就在古老的城墻上挖了上下能通行的許多階梯，但這卻給古老的城墻留下了許多傷痕。

那次買賣菜的“革命”，人們怨氣還沒過去，又來了個拉石頭的“革命化”春節。但是怨氣歸怨氣，任務是必須完成的。

我們經過多方詢問獲知，這個任務家人是可以幫助的，但本人必須參加。為了幫燕鳴完成這個任務，我從農場借了一輛小板車，一家4口全部出動。

為了造革命聲勢，縣革命委員會規定：初一這天，所有要完成搬運3000斤石頭任務的革命者，必須全部集中起來跟著縣革命委員會的隊伍“招搖過市”。縣革命委員會的隊伍果然氣勢不凡，前面有10余面彩旗，彩旗后面有“偉大導師、偉大領袖、偉大統帥、偉大舵手毛主席萬歲！”和“文化大革命萬歲！”等橫幅標語，每個小板車上都插有小三角旗。為了緊跟形勢，我臨時買了一張紅紙，也做了一個小三角旗，匆忙地在上面寫了“斗私批修”4個字。

隊伍浩浩蕩蕩出了北門后，彩旗、橫幅都不見了，（下轉第11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