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乾進+黃子風+沈洪洲



[摘要]研究男性與女性用戶在社交媒體中造謠(傳謠)和舉報謠言行為上的差異性,有助于制定針對性的謠言消解措施。以新浪微博中已被證實為謠言的微博內容為數據源。采用列聯卡方檢驗(chi-squaredtest)檢驗了男性和女性用戶在造謠(傳謠)和舉報謠言行為上的差異,同時通過隱含狄利克雷分布(Latent Dirichkt Allocation)對男女用戶生成和舉報的謠言內容進行了主題分類。結合列聯卡方檢驗結果和主題分類結果,對社交媒體男女用戶在造謠傳謠和舉報謠言行為上的差異進行了討論。主要研究發現如下:造謠(傳謠)行為方面,女性用戶中造謠(傳謠)的比率顯著高于男性用戶;舉報謠言行為方面,男性用戶中舉報謠言的比率顯著高于女性用戶(x2=169.426,P<0.001)。兩性用戶均關注國際關系話題,但也存在差異性:男性用戶造謠傳謠的內容重點聚焦于國際關系方面,而女性造謠傳謠的內容還體現在社會安全、食藥安全和突發事件方面。在研究結果基礎上,為社交媒體運營商提出了謠言消解措施。
[關鍵詞]社會化媒體;社交網絡;用戶;性別差異;男性;女性;行為差異;謠言;造謠傳謠;舉報謠言;謠言消除
謠言,伴隨人類的產生而產生。特別是近年來信息技術的迅猛發展和社交媒體的廣泛使用,使得謠言產生的速度和傳播的覆蓋面均得以大幅提升,對社會造成非常不利的影響。消解社交媒體謠言已經成為當前網絡治理的熱點議題。社交媒體謠言消解的過程中,大體上有監管者(政府、社交媒體運營商)、謠言制造者、謠言舉報者三大參與主體。過往關注的焦點在于監管者如何采用政策來抑制謠言的制造和傳播。然而,謠言消解中的另外兩個參與主體一一謠言制造者、謠言舉報者,同樣重要。對社交媒體用戶制造謠言和舉報謠言的行為進行分析,有利于為制定科學合理的網絡謠言治理策略提供堅實的理論基礎。本文從性別視角出發,研究社交媒體男性與女性用戶在謠言制造和謠言舉報行為上的差異,進而有利于提出針對性的措施,有益于網絡謠言的消解。
1文獻回顧
社交媒體謠言是近年來的熱點議題。研究視角呈現出多樣化的特點,重點集中于社交媒體中謠言的傳播、技術層面的謠言自動偵測、謠言消解策略等。社交媒體謠言傳播過程中的用戶行為在近年來得到了非常廣泛的關注。然而,此類研究多將具有不同人口統計特征的用戶作為同質性群體來看待;或者,雖然也會提及用戶性別,但多止步于對性別差異的進一步討論。而性別作為人口統計特征中最為重要的要素之一,在當前社交媒體謠言研究中并沒有得到深入的分析,僅有的一些探討如下。
過往研究發現,與“女性愛造謠”的傳統觀點有所不同,男性用戶似乎更傾向于在互聯網上生成謠言。周海燈搜集了2008-2012年問50例通過網絡發布的地震謠言案例作為樣本,經過統計發現網絡造謠者的男女性別差異巨大(造謠者中,女性占比14%、男性占比86%),認為男性在互聯網中成為網絡造謠者的概率性更大。陳春彥通過對60例網絡謠言案例進行統計分析,發現網絡謠言的發布者中,男性占多數(占比83%),女性占少數(占比17%),這也打破了傳統“女人愛造謠”的思維定勢。中山大學發布的一項研究報告顯示,在微信、微博和新聞客戶端等謠言的制造中,男性制造了謠言中的83%,而女性只占17%。
在社交媒體謠言治理的研究中,設立謠言舉報制度得到了較多的關注。但是對于不同性別用戶舉報謠言的行為差異及其內在機理的研究還非常缺乏。僅有的一些調查報告顯示,男女用戶在網絡謠言的識別能力上存在不同。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與傳播研究所“新媒體藍皮書課題組”(下文簡稱“《新媒體藍皮書》課題組”)通過問卷調查發現,識別謠言的能力與性別有關,男性識別謠言的得分顯著高于女性。無獨有偶,人民網輿情監測室、人民網新媒體智庫聯合發布的《2016網絡謠言傳播以及成年人認知情況研究報告》同樣顯示,男性在謠言識別率上高于女性。
通過對過往研究的梳理,可以發現社交媒體男性用戶比女性用戶更愛造謠,與傳統的“女性愛造謠”的觀點相悖。需要指出的是,過往研究多以個案研究為主,采用描述性統計來展開分析,在統計推斷方面仍有進一步發展的空間。現有文獻發現,男性在謠言識別方面優于女性。而對于社交媒體謠言消解而言,謠言的識別固然重要,而識別后的謠言舉報行為則更為重要。現有文獻對于不同性別的社交媒體用戶主動舉報謠言行為的內在機理的分析,仍然比較有限。
本文的研究思路如下:通過列聯卡方檢驗展現社交媒體男女用戶在造謠傳謠和舉報謠言行為方面是否存在顯著差異;同時,基于上述結果,結合謠言內容主題分布(通過隱含狄利克雷分布),分析男女用戶造謠傳謠和舉報謠言行為上的差異。
2數據來源、研究方法與數據處理
2.1數據來源
新浪微博是目前國內最大的社交媒體之一。微博2016年第四季財報顯示,2016年12月微博月活躍用戶達3.13億,日活躍用戶達1.39億。新浪微博為了打擊網絡謠言,凈化網絡環境,于2012年設立了“微博舉報大廳”模塊。一旦微博用戶對某條疑似謠言信息進行舉報,該謠言舉報便會在微博舉報大廳予以公示。舉報者和疑似謠言制造者,均可進行陳述。微博官方根據雙方陳述、信息搜索等方式來綜合判定該舉報是否成立,并將判定結果公示(若微博官方判定舉報成立,則顯示“勝訴”)。需要指出的是,同一條疑似謠言若被多人舉報,仍然顯示為一條舉報信息,但會在該舉報信息中列舉出所有舉報人(若舉報人超過4人,則會分頁顯示舉報人)。由于新浪微博的諸多限制,本文僅收集每條舉報信息的首個舉報人資料。具體收集的字段如下:首個舉報人ID、首個舉報人實名認證狀況(個人實名認證/機構實名認證/未實名認證)、首個舉報人性別、被舉報者ID、被舉報者實名認證狀況(個人實名認證/機構實名認證/未實名認證)、被舉報者性別、判定結果(運營商判定該舉報是否成立)、被舉報的微博內容等,部分數據字段如表1所示。
2.2研究方法
2.2.1統計方法——卡方檢驗
卡方檢驗是一種以X2分布為基礎的、適用于計數資料的假設檢驗方法。不論是在生物、醫學等自然科學領域,還是在社會科學領域,卡方檢驗都得到了大量使用。本研究擬采用列聯卡方檢驗來分析女性用戶和男性用戶群體在造謠傳謠和舉報謠言行為方面是否存在顯著性差異。
2.2.2主題模型——隱含狄利克雷分布(Lalenl Difichlelallocation,LDA)
LDA由David M.Blei、Andrew Y.Ng和Michael I.Jordan首次提出,是主題模型的一種,屬于概率主題模型的范疇。LDA作為一種可以從海量文本中抽取出主題的概率模型,被廣泛應用于主題發現等研究領域。
2.3數據處理
本文采用jieba中文分詞組件,結合停用詞表和自定義詞典,將每條被舉報的微博內容進行中文分詞;將分詞后的被舉報微博作為LDA模型輸入;通過LDA模型的計算得出被舉報微博內容所涉及的各個主題、分詞后詞語在各主題上的分布概率等。
3結果與討論
3.1描述性統計
數據樣本概況:本研究總共獲取了30629條謠言舉報信息(數據收集時間為2016年7月26日)。對謠言舉報信息進行統計,結果如下.舉報次數2次及以上者,共計1927名(合計舉報18083次);被舉報次數2次及以上者,共有1795名(共被舉報5028次)。為了保持樣本的獨立性,本研究將上述舉報信息予以排除。在剔除后的數據集中,進一步統計發現:25名用戶既是舉報者同時也是被舉報者,因此予以剔除。在剩下的7493條舉報信息中,有98條舉報信息尚未得到微博運營商的判定(即:是否為謠言,不得而知),因此予以剔除。最后,由于舉報者和被舉報者中有些是機構用戶,不適合進行性別分析。因此,本文刪除了通過“加v”實名認證的機構用戶,最終得到6808條已被證實為謠言的數據樣本。
通過對6808條舉報信息(共6808*2=13616名用戶)進行初步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
在本研究的數據集中,男性用戶較高,與女性用戶的比例大約為6:4,基本接近于微博用戶的性別比例。
緊接著,本文在6808條記錄中篩選出被舉報微博內容不為空的記錄,合計4175條記錄(由于部分被舉報微博內容缺失導致)。在4175條記錄中:舉報者為男性的記錄為2813條,舉報者為女性的記錄為1362條;被舉報者為男性的記錄為2291條,被舉報者為女性的記錄為1884條。
3.2卡方檢驗結果
將用戶性別與行為(造謠傳謠、舉報謠言)進行列聯表卡方檢驗,檢驗結果及交叉制表結果分別如表3、表4所示:
由表3可見,男性和女性在造謠傳謠和舉報謠言行為上存在顯著性差異(x2=169.426,P<0.001)。由表4可見:造謠傳謠行為方面,男性用戶中造謠傳謠的比率,顯著低于女性用戶中造謠傳謠的比率;舉報謠言行為方面,男性用戶中舉報謠言的比率,顯著高于女性用戶中舉報謠言的比率。
3.3男性與女性造謠傳謠以及謠言識別的主題統計
將被舉報的謠言內容,以被舉報者性別和首個舉報人性別為分組依據,分別進行主題分類。本文在對謠言樣本進行LDA計算時,分別設置迭代次數50次、生成10個主題、每個主題顯示的詞的個數為20。限于篇幅,不再給出具體的輸出結果。在對生成的主題進行統計時,本文參考了由人民網輿情監測室、人民網新媒體智庫聯合發布的《2016網絡謠言傳播以及成年人認知情況研究報告》中的謠言分類體系。女性、男性造謠傳謠內容的主題分布結果如表5所示;女性、男性舉報的謠言主題分布如表6所示:
由表5可見,男性造謠傳謠內容的主題涉獵較為廣泛,生成的10個主題分屬于8個類別,重點聚焦于國際關系。女性造謠傳謠內容的主題種類低于男性用戶的,生成的10個主題分屬于6個類別,關注的內容集中在社會安全(主要是拐賣小孩)、食藥安全(如,某種食物不能吃等)、突發事件(如,天津港爆炸等)和國際關系(如,中日關系等)。
由表6可見,女性舉報者舉報的謠言主題集中在“安全”方面,社會安全和食藥安全占據主題數的一半。男性舉報者舉報的謠言主題,除了社會安全外,主要關注突發事件、國際關系和政務法制(如,交通法規等)方面的謠言。
3.4討論
在男性與女性的造謠傳謠方面,本文的研究結果與過往研究的結果并不一致,而與“女性更易造謠傳謠”的傳統觀念相一致,即:女性用戶中造謠傳謠的比率顯著高于男性用戶中造謠傳謠的比率。這一方面可能是與女性用戶所關注的內容有關。本文的研究結果顯示,女性用戶造謠傳謠的主題主要集中在社會安全(主要是拐賣兒童方面)、食藥安全方面。大量的文獻顯示,女性在安全感方面低于男性。這使得女性用戶在安全感方面比男性用戶更為敏感,卷入度更高。因此,當社交媒體上出現了一些“安全”方面的內容時,更容易受到女性用戶的關注。而這些“安全”方面的內容可能并未得到證實。與此同時,社交媒體所提供的極其便利的分享功能,能夠讓用戶隨手進行轉發此類信息。第二個可能的原因在于,社交媒體中有關社會安全方面的謠言數量所占比例極大。人民網輿情監測室、人民網新媒體智庫聯合發布的《2016網絡謠言傳播以及成年人認知情況研究報告》顯示,2016年上半年社交媒體謠言中,社會安全謠言的數量位居各類謠言數量之首。第三個可能的原因是,社會安全、食藥安全、突發事件等信息的甄別,需要事發當地的用戶和專業人士方能甄別出信息的真偽。而其他普通用戶難以通過搜索引擎等信息手段來甄別信息真偽。
在舉報謠言行為方面,本文的研究結果顯示,男性用戶中謠言舉報者的比率顯著高于女性用戶的。這與過往的一些研究結果相一致。女性用戶的信息甄別能力低于男性用戶可能是導致這一結果的重要原因之一。《新媒體藍皮書》課題組通過問卷調查發現,男性識別謠言的得分高于女性。而本文的研究結果似乎從另一個側面進一步印證了這一結論。另一個可能的原因是男性用戶在參與謠言消解過程中的主動性高于女性。何椿通過對2011年3月發生的“謠鹽”事件進行研究,發現男性用戶更有可能在傳播辟謠信息的同時做出有效評論,促進謠言的銷解。此外,過往研究同時顯示男性是社會熱點事件的議題設置和積極轉發者。在本文的數據集中,男性舉報的謠言主題大多與社會熱點聯系緊密,如國際關系、政務法制等。因此,當男性用戶發現此類謠言時更有可能做出舉報行為。
4結論與啟示
本文以新浪微博中已被證實為謠言的微博內容為數據樣本,研究了女性和男性用戶在造謠傳謠和謠言舉報行為上的差異,得出如下結論:
1)在造謠傳謠方面:女性用戶中造謠傳謠者的比率顯著高于男性用戶群體中的;女性用戶生成的話題集中在社會安全、食藥安全、國際關系和突發事件方面,而男性用戶生成的主題則重點聚焦于國際關系方面。
2)在謠言舉報行為方面:男性用戶中謠言舉報行為的比率顯著高于女性用戶群體中的。
基于上述研究結果和討論,提出如下謠言消解策略供社交媒體運營商借鑒參考:
1)對社會安全方面的微博內容標注提示信息。社交媒體運營商可以采用技術手段對兒童拐賣等微博內容進行預先處理、識別,然后標注提示信息。對那些廣為流傳的、變體的已被證實為謠言的兒童拐賣(如,某些謠言中僅僅改動了兒童拐賣地點、手機號碼)等“社會安全”微博內容進行標識,提醒用戶謹慎轉發。
2)向社交媒體用戶推薦權威新聞機構的官方賬號。本文的研究結果顯示,不論男性還是女性,其生成的謠言內容中有一大部分是關于國際關系的。國際關系謠言的消解離不開權威新聞媒體的辟謠。社交媒體運營商可以向用戶推薦一些權威新聞機構的官方賬號,以便用戶通過關注這些權威新聞機構官方賬號從而獲得有關國際關系的真實信息。
3)鼓勵女性用戶積極舉報謠言。雖然女性用戶中謠言舉報者的比率顯著少于男性用戶的,但是女性用戶仍然在大量舉報社會安全方面、食藥安全等方面謠言。社交媒體運營商可以通過一些激勵措施,如為謠言舉報者提供諸如“火眼金睛”等虛擬頭銜、增加積分等方式,進一步來鼓勵女性用戶積極舉報謠言。
本文的局限性在于:數據來源較為單一,研究結論可能只適用于弱連接型社交媒體平臺。雖然新浪微博是目前國內最大的社交媒體平臺之一,但仍然存在諸如“微信”等強連接社交媒體。因此,未來研究可以將微信等強連接社交媒體納入研究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