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區社會資本、市場化水平與企業捐贈

王太云+黃宇華

【摘要】企業捐贈是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重要表現之一。文章利用2003～2012年期間A股上市公司的數據，從非正式制度和正式制度的視角實證研究了地區社會資本和市場化水平對企業捐贈的影響。結果表明，地區社會資本和市場化水平都對企業捐贈有著顯著正向作用，但地區社會資本僅對國企捐贈存在顯著作用，而市場化水平則對國企和非國企都存在顯著作用。進一步的研究發現，當市場化水平較低時，地區社會資本能在對促進非國企捐贈起到顯著的補充作用；當市場化水平較高時，則這種補充作用并不顯著。

【關鍵詞】地區社會資本 市場化水平 企業捐贈

一、引言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建設取得了重大的成就，在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下，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都得到了一定的發展。企業的發展消耗了社會資源，因此應當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企業慈善捐贈作為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最重要、最直接的一種方式，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學術界對企業捐贈的動機和影響因素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研究，取得了豐富的研究成果。

現有的研究大多圍繞兩個方面來研究企業捐贈。其一，從企業利益和績效的角度出發，Goss的研究發現捐贈行為有助于降低企業的債務成本。李四海通過實證研究發現虧損企業慷慨捐贈的背后隱藏著政府利益（補助）交換[1]。李維安等證研究發現企業通過慈善捐贈尋求與政府進行金融資源交換[2]。其二，從企業管理者的角度出發，高勇強等和李四海發現在我國的制度背景下企業捐贈受到管理者的政治背景的影響[3][4]。戴亦一等從政治動機的角度研究發現民營企業捐贈具有“政治獻金”的動機[5]。除此之外，鄭皋娉等從股東財富的角度研究了企業慈善捐贈行為，發現了慈善捐贈和公司治理對股東利益的關系[6]。總言之，現有的對企業捐贈影響因素的研究較多集中于企業利益、績效以及管理者異質性等，但事實情況是，影響企業捐贈的內生和外生素錯綜復雜。由于我國地域遼闊、法律制度并不完善，不同省區間的人文風俗存在較大差異，市場化水平也參差不齊，因此企業所在的地區社會資本、市場化水平作為重要的非制度、制度因素，是否會對企業捐贈行為會產生影響？能否從這兩者的交叉角度來解釋企業捐贈之謎？以上問題構成了本文的研究背景。

本文的余下部分結構為：第二部分為文獻回顧與研究假設；第三部分為數據和模型說明；第四部分為實證結果；第五部分為穩健性檢驗；第六部分為結論與啟示。

二、文獻回顧與研究假設

（一）地區社會資本

地區社會資本是一個跨學科的概念，它包括社會學與經濟學的含義，是研究和解釋社會經濟問題的重要概念。早在20世紀初，Hanifan（1916）首先從社會群體和家庭單位的角度提出了地區社會資本的概念，Loury將地區社會資本的概念引入到經濟學中來，并指出地區社會資本就是促進人在市場中互利的社會關系。隨后國外學者對地區社會資本進行了深度廣泛的研究，總結起來就是，地區社會資本是一種具有合作、互助、信任、利他、行動一致等特點的非正式社會網絡，且該網絡能使參與者受益。國內學者陸遷等（2012）在前人的研究基礎上從社會網絡、社會信任、社會聲望和社會參與等方面界定了地區社會資本的內涵，并提出了相關研究建議[7]。

（二）地區社會資本與企業捐贈

從地區社會資本的定義來看，其重要特征包括友善、同情心、利他性，這些特征與企業捐贈存在某種內在聯系。現有的文獻表明，企業的利他性是促使企業捐贈的重要因素，這種利他性使得企業進行捐贈而不求回報。此外，地區社會資本還具有群聚的特點，能夠形成共同價值觀，因此較高的地區社會資本極有可能促進該地區的企業形成樂于捐贈之風。為彌補我國國內文獻研究的不足，本文將從我國地區社會資本的層面來研究社會資本對企業捐贈的影響作用，并結合之前的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地區社會資本與企業捐贈行為存在正相關的關系，即地區社會資本越高，企業就越樂于捐贈。

（三）市場化水平與企業捐贈

地區市場化水平衡量指標包括政府與市場的關系、非國有經濟的發展、產品市場的發育、要素市場的發育和中介組織與法律的發展這五個二級指標和若干個三級指標。現有的文獻研究表明，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地區，政府對市場的干預較小，法律更加完善，市場更加透明，從而有利于非國有經濟快速發展。那么市場化水平如何影響企業捐贈？可能的途徑主要有：其一，較高的市場化水平能夠為企業發展提供良好的環境，能夠更好的配置資源提高企業效率，使得企業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更有“能力”捐贈；其二，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地區，社會道德與媒體的輿論監督更加有力，因此企業更可能傾向于通過捐贈行為，來滿足利益相關者的期望，或者掩飾企業在某些方面的不足，抑或減輕外部媒體和輿論監督所帶來的“懲罰”。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地區市場化水平與企業捐贈行為存在正相關的關系，即地區市場化水平越高，企業就越樂于捐贈。

（四）地區社會資本和市場化水平對企業捐贈的交互作用

由于企業捐贈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如政治動機、資源獲取動機以及利他動機等。在前文中，文章試圖分別探究地區社會資本、市場化水平對企業捐贈的影響，那么地區社會資本和市場化水平對企業捐贈是否存在某種交互關系呢？目前我國各地地區社會資本、市場化水平參差不齊，研究地區社會資本和市場化水平對企業捐贈的互補作用具有重要的意義。鑒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3：地區社會資本和市場化水平對企業捐贈存在交互作用，地區社會資本能在一定程度補充市場化水平落后導致的不足。

三、數據和模型

（一）樣本與數據來源

本文面板數據時間跨度為2003～2012共10年，涵蓋中國30個省份。考察樣本包含A股市場的17大非金融行業，共1770家企業，并對包含缺失值的樣本進行了剔除，共獲得7709個樣本數據。

企業捐贈數據來源于CSMAR數據庫，數據越大表明企業捐贈越多、企業越傾向于捐贈。地區社會資本數據來源于張維迎和柯榮住《任及其解釋：來自中國的跨省調查分析》中各省守信情況加權數據[8]。市場化水平數據來源于樊綱、張小魯等的《中國市場化指數：各地區市場化相對進程2011年報告》中各地區市場化進程總得分。其他控制變量的數據來源于RESSET數據庫。為了剔除異常值的影響，本文對所有非二值變量均采用winsorize的方法在1%分位和99%分位進行了縮尾處理。

（二）模型構建與變量解釋

參考李四海、李維安等、戴亦一等等現有文獻的做法，本文采用企業所有權性質、資產負債率、凈利潤增長率、財務杠桿效率、市凈率、每股收益、凈利潤增長率、托賓Q值作為控制變量。同時加入各省的GDP產值用以控制宏觀經濟環境。基于以上理論分析和提出的假設，構建如下三個計量檢驗模型，分別用來檢驗所提出的3個假設。

模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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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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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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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型說明：lndonation是被解釋變量，是企業捐贈數額的自然對數。market*scap表示市場化水平和地區社會資本的交互項。control表示企業層面控制變量。industry是行業虛擬變量，year是年度虛擬變量。Lngdp表示各省經濟發展水平，取GDP產值的對數。ε表示不可觀察的擾動項。下標i表示第i家企業，t表示年份，t-1表示滯后一期。為了避免內生性的問題，模型中市場化水平market、企業層面控制變量control和各省經濟發展水平lngdp均滯后一期。

所有的模型變量解釋都在表1中展示，并對部分重要變量做了進一步的說明。

1.地區社會資本。地區社會資本是一種具有合作、互助、信任、利他、行動一致等特點的非正式社會網絡。參考現有文獻和學者的做法，本文從地區社會資本信任這一維度出發，選取了張維迎和柯榮住發表的《信任及其解釋：來自中國的跨省調查分析》中各省守信情況加權數據來作為地區社會資本的代理變量。守信加權數越高的地區，人們之間的相互信任程度越高，其地區社會資本也就越高。

2.市場化水平。市場化水平數據來源于樊綱、張小魯和朱恒鵬2011年發布的《中國市場化指數——各地市場化相對進程2011報告》，市場化水平采用《報告》中五個二級指標的加權得分來度量。加權得分越高，市場化水平越高。由于數據只更新到2009年，所以本文將2009年市場化水平數據直接賦值給2010和2011年。考慮到市場化水平作為企業生存發展的制度環境有著滯后的作用，同時為避免內生性問題，本文在模型中對市場化水平采取滯后一期的方法來處理。

模型1用來檢驗假設1，模型2用來檢驗假設2，模型3用來檢驗假設3。預測檢驗的結果為：若假設1成立，則α1預測為正，即在其他條件保持不變的情況下，在地區社會資本高的地區，企業捐贈水平更高。若假設2成立，則β1預測為正，即在其他條件保持不變時，在市場化水平高的地區，企業捐贈水平更高。若假設3成立，則γ2預測為正，即地區社會資本和市場化水平對企業捐贈存在交互作用，地區社會資本能在一定程度補充市場化水平落后導致的不足。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對本文的被解釋變量、解釋變量和部分主要控制變量做了描述性統計。

從統計表格中可以看出，企業捐贈數額的自然對數最大值為17.22，最小值為6.91，均值為12.21，方差為4.17，說明企業捐贈數額大小存在較大的差異。地區社會資本的最大值為218.9，最小值為4.1，均值為75.10，方差為4301.22，這說明中國各省的地區社會資本水平存在非常大的差異。市場化水平的最大值為11.8，最小值為3.25，方差為11.8，方差為4.83，這也說明我國各省的市場化水平也具有較大的差異。值得注意的是企業所有權性質的均值為0.52，這說明在統計樣本中國企的數量略大于非國企的數量，樣本分布較均勻。

（二）單因素分析

表3展示了變量之間的皮爾森系數。地區社會資本與企業捐贈數額自然對數的相關系數為0.04，從而初步認為皮爾森（Pearson）相關性結果符合假設1中地區社會資本對企業捐贈行為有正相關作用的預期。市場化水平（market）與企業捐贈數額自然對數的相關系數為0.14，這與假設2的預測結果相一致。值得注意的是除企業年齡自然對數外，其余變量與被解釋變量的相關系數都為正，企業年齡在下面本文將通過回歸分析來進一步驗證提出的假設。

五、結論與啟示

關于企業捐贈，盡管不同的學者從多個角度對其進行了解釋，并且取得了相當的研究成果。但本文從地區社會資本、市場化水平對捐贈進行了研究，揭示了我國地域傳統和制度水平對企業捐贈的影響。通過以上研究，本文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首先，要重視地區社會資本這一非市場因素在經濟和社會發展中的重要作用。當今我國經濟飛速發展，在強調市場和法律制度的同時卻逐漸遺忘了相互信任、具有同情心和利他性等這些優良品質和社會道德傳統。

其次，提高市場化水平，加速形成管理適度合理、信息資源充分流動的市場經濟。政府需要加大改革的力度和加快改革的速度，努力破除阻礙市場發展的壁壘。同時也要消除腐敗、防止“權力尋租”，進一步健全法制等，確立政府和市場在經濟發展中的關系，為企業的發展提供良好的環境。

最后，重視正式制度因素和非正式制度因素的交互作用。社會的管理者應當充分利用這一特點，積極發掘市場和和非市場的因素，將它們調動和利用起來，而不能只著重于市場制度因素，卻忽略了最為廣泛的非市場制度因素。

參考文獻

[1]李四海，陸琪睿，宋獻中.《虧損企業慷慨捐贈的背后》.《中國工業經濟》2012年第8期.

[2]李維安，王鵬程，徐業坤.《慈善捐贈、政治關聯與債務融資——民營企業與政府的資源交換行為》.《南開管理評論》2015年第18期.

[3]高勇強，何曉斌，李路路.《民營企業家社會身份、經濟條件與企業慈善捐贈》.《管理世界》2011年第12期.

[4]李四海.《管理者背景特征與企業捐贈行為》，《經濟管理》2012年第1期.

[5]戴亦一，潘越，馮舒.《中國企業的慈善捐贈是一種“政治獻金”嗎？——來自市委書記更替的證據》，《經濟研究》2014年第2期.

[6]鄭皋娉，徐永新.《慈善捐贈、公司治理與股東財富》.《南開管理評論》2011年第2期.

[7]陸遷，王昕.《地區社會資本綜述及分析框架》.《商業研究》2012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