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時期詩賦之間的相互影響初探

建安文學作為魏晉文學的發(fā)端，有著鮮明的特點。建安時期作家基本上都是既寫詩，又作賦的，并且大量出現(xiàn)詩賦同題現(xiàn)象。如曹丕、曹植都有《寡婦賦》和《寡婦詩》；曹丕、曹植同有《出婦賦》和《代劉勛妻王氏雜詩》，而劉勛妻就是《出婦賦》中那個被丈夫拋棄的女子。詩賦之間的互相影響不言而喻。本文主要從詩對賦的影響、賦對詩的影響、原因探析三個方面進行分析。

一、詩對賦的影響。

（一）句式方面。在建安時期，五言詩的興盛和七言詩的興起對賦的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根據(jù)馬積高《歷代辭賦研究史料概述》，五、七言詩對賦的滲透在東漢時期就已經(jīng)開始了：“現(xiàn)存班固的《竹扇賦》，可以說就是一首七言詩。張衡的《思玄賦》結(jié)尾‘系曰以下都是七言詩句，馬融《長笛賦》和趙壹《刺世疾邪賦》則均夾有片斷的五言詩句。但是除《竹扇賦》外，這些賦的基本結(jié)構(gòu)形式仍是騷體或文體。” 詩的形式滲透到賦作中，也可以說是賦作在一定程度上借鑒了詩的創(chuàng)作手法。在賦中出現(xiàn)整齊的五言、七言詩句是賦創(chuàng)作中的一種新現(xiàn)象。這種情況，到了建安時期，在詩賦同題現(xiàn)象的影響下，出現(xiàn)的更多，如曹丕的《臨渦賦》全是七言的形式；曹植《愁思賦》，如果去掉其中的語氣詞“兮”，就是完全的七言詩了。至于賦作中有片斷的五言詩或者七言詩的情況，更是不勝枚舉。

（二）賦的抒情性增強。“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陸機《文賦》）傳統(tǒng)認為詩以抒情為主，賦以體物為主。但是到建安時期，文人在賦中大量融入了抒情言志的成分，將詩歌的“緣情”特點融入賦。如應玚《愁霖賦》因雨而生出愁；陳琳《止欲賦》因逸女而引發(fā)的情。都不僅以描寫鋪敘外物為主，而且將對內(nèi)在或者外在之物的描寫與“情”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增強了賦的抒情性。

（三）表現(xiàn)手法方面。建安賦除了傳統(tǒng)的鋪陳之外，還大量使用了比興手法。賦比興都是源于詩的創(chuàng)作手法。賦，正是發(fā)展了詩六義中“賦”的鋪陳特點而形成的，所以以“鋪采摛文”為特點。特別是漢大賦在時間和空間上侈列物類，更是將“賦”的手法使用的淋漓盡致。到了建安賦，除了仍然繼承鋪陳的特點外，更借鑒了詩“比興”的手法。劉熙載：“賦兼比興，則以言內(nèi)之實事，寫言外之重旨……不然，賦物必此物，其為用也幾何。” 如曹植《鷂雀賦》，以鷂雀分別比喻社會上惡勢力和弱小群體；王粲《鸚鵡賦》借鸚鵡的遭遇感慨因才招禍等。

（四）形象和意境的塑造。形象和意境的塑造是詩表情達意的重要手段，是營造“詩味”的重要方式。漢賦則主要是通過羅列事物來完成。到建安賦，開始吸收詩歌創(chuàng)作手法，注重形象的塑造和意境的創(chuàng)造。如曹丕《柳賦》、王粲《鶯賦》、曹植《白鶴賦》塑造的動植物形象，曹丕、王粲《寡婦賦》塑造的寡婦形象，曹植《洛神賦》塑造的神女形象，無不形象生動，如在目前。又如王粲《登樓賦》中交織著思鄉(xiāng)之情、壯志難酬之情，營造了充滿難解之“憂”的意境；王粲《洛神賦》營造了惝恍迷離的“人神道殊”、愛而不得的意境。

二、賦對詩的影響。

（一）詩歌的描寫力提高。如王粲《七哀詩·其一》描寫?zhàn)噵D棄子的場景，且有簡單的情節(jié)，增強了詩歌描寫力。這正是受了賦在“體物”方面描寫手段的影響。“從賦的興起，中國才有大規(guī)模的描寫詩”。（朱光潛《詩論》）

（二）辭采方面。朱光潛《詩論》：“有時運用意象，并非因為表現(xiàn)情趣所必需，而是因為它自身的美麗，《陌上桑》、《羽林郎》、曹植的《美女賦》都極力鋪張明眸皓齒，艷裝盛服，可以為證。六朝人只是推演這種風氣。” 可以簡單概括為賦的鋪陳與辭采對詩歌追求辭藻華美方面的影響。傳統(tǒng)的以《詩經(jīng)》為源頭的詩歌講究質(zhì)樸，講究“辭達而已”，即能夠完整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就可以了，不需要過多的修飾與渲染。而建安時期的詩歌，受到賦“鋪采摛文”特點的影響，已經(jīng)變?yōu)椤稗o采華茂”，人們競為美麗之文了。誠如黃侃在《詩品講疏》里所言：“詳建安五言，……文采繽紛”，其實不只是五言詩，剛剛興起的七言詩也燦然可觀。就具體作家作品而論，姑且不說被目為“繡虎”的曹植，就是其他的建安作家，也不同程度地體現(xiàn)了對辭藻的重視。如曹丕《典論·論文》稱“詩賦欲麗”，將詩和賦放在一起，認為其麗的特點是一致的。卞蘭曾《贊述太子賦》中盛稱曹丕“作敘歡之麗詩”，即說明了曹丕的詩歌創(chuàng)作實踐也確實體現(xiàn)了其“詩賦欲麗”的理論主張。例如其《芙蓉池作》雖無曹植之華彩，但是詩中的嘉木、羽蓋、修條、丹霞、明月、華星、光彩，無一不眩人耳目，體現(xiàn)了建安詩所共有的華美特點。

（三）詩中出現(xiàn)類似于賦的句式結(jié)構(gòu)，如曹植《寡婦詩》殘句：“高墳郁兮巍巍，松柏森兮成行”，其中有明顯的賦的“兮”字句的特點。這是詩歌自身發(fā)展過程中求新求變的一種自然發(fā)展過程，賦的影響卻是不容忽略的，尤其是當時作家創(chuàng)作一些同題詩賦，更使人不得不注意到賦作對詩所產(chǎn)生的作用。

三、原因分析

（一）從文學發(fā)展本身來看，建安時期被稱為“文學的自覺時代”的時代。其中的標志之一便是文體分類開始明確，但是由于分體分類尚不嚴格，所以各文體之間界限還有些模糊，這在客觀上造成了文體之間密切聯(lián)系和相互影響。

（二）從作者方面來講，很多作者詩文賦兼善，在具體創(chuàng)作過程中難免會將不同文體之間互相溝通。

（三）魏晉時期同時又是“人的自覺的時代”。從社會思潮來看，建安時期文人尚通脫，不拘一格，所以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便不一定嚴格遵守文體的特點。

總之，文學不是孤立發(fā)展的，文體之間的互相影響在所難免，特別是在文學發(fā)展早期，文體界限尚不夠清晰，這種情況更是常見。通過探討文體之間的相互影響，進而理清文體發(fā)展的脈絡(luò)，追尋文體發(fā)展的原因，對于從總體上把握不同文體的特點有著重要意義。

注釋

1.馬積高《歷代辭賦研究史料概述》，中華書局，2001年4月，第73頁

2.劉熙載《藝概·文概》卷三，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98頁。

參考文獻：

[1]費振剛《全漢賦》北京大學出版社 1993年

[2]趙幼文 校注《曹植集校注》人民文學出版社 1998年

[3]池萬興《六朝抒情小賦概論》人民出版社 2013年

作者簡介：姓名 樊向飛 出生年月 1981.01 性別 女 民族 漢 籍貫 山東省淄博市 最高學歷 碩士 職稱 講師 研究方向 中國古代文學 郵編 850000 單位 西藏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