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勇
摘要:實踐中,盜竊借條的行為時有發生,由于沒有一個統一的認定標準,在認定時有的辦案機關依照盜竊罪追究其刑事責任,有的按照無罪處理。司法實踐中到底那種情況依照盜竊罪追究其刑事責任,那種情況按照無罪處理亟需討論。而且,行為人盜竊借條后出賣和盜竊借條后去討賬在實踐中也有發生,這些行為的定性也需要予以界定。
關鍵詞:借條;盜竊;出賣;討賬;法律定性
2014年上學期,我校2010級一學歷生在課間休息時,對我講他回去實習時碰到的一個案例(文中隱去真實姓名,以甲乙丙丁代之):甲男育有一子丙,乙男育有一女丁。甲、乙 有生意往來。一日,乙借甲130萬元,并出具一張借條給甲。甲將該借條放在自家的保險箱內。丙與丁是戀人關系,丙經常帶丁在丙家過夜。并且丁可自由出入甲家。忽一日,甲打開保險箱(無撬、砸跡象)發現,除了130萬元的借條不翼而飛外,其余財物均完好。甲于是立即報警。
該生問這個案子該如何定性?并問我處警時警方以借條無價值不立案是否正確?經過深思后,我認為該案有進一步討論的必要:該案涉及盜竊對象的特性,即哪些物品可以成為盜竊的對象?借條真的沒有價值嗎?以借條無價值不予立案的做法是否適當?滿足哪些條件可以立案以及立案后應注意的事項等一系列問題。這些問題的探討對司法實踐中以借條為對象實施竊取行為的正確定性具有實踐意義。
一、本案的法律定性及處理
該案怎樣定性?如何處理?借條與盜竊的一般對象還是有區別的,區別主要集中在財物的經濟屬性??陀^的說,借條是物、是財物,是有經濟價值的,只不過對一般人來說該經濟價值不大。
《刑法修正案(八)》規定,行為人具有“入戶”情節就構成盜竊罪。在討論該案例時有人就提出可以依照“入戶”情節追究行為人的刑事責任。該觀點乍一聽似有道理,但是仔細分析值得商榷。本案是否屬于“入戶”情節?2013年3月兩高《關于辦理盜竊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三條規定:“……非法進入供他人家庭生活,與外界相對隔離的住所盜竊的,應當認定為“入戶盜竊”?!币J定為“入戶盜竊”前提條件是須“非法進入”。本案要認定“非法進入”不易認定。因為“丙與丁是戀人關系,丙經常帶丁在丙家過夜。并且丁可自由出入甲家?!?,所以要認定丁“非法進入”甲家是不適當的。可能有人會說,丁與丙交往是有目的的,就是為了竊取130萬的借條。但這也不能夠認定丁屬于“非法進入”,因為這種情況不能排除合法進入后臨時起意實施盜竊行為。比如:乙欠甲三萬元一直不還。一日上午,甲再次去乙家。乙打開門后讓甲進來,甲說明來意后,乙又說沒錢,并請求再寬限幾日。甲悻悻離開。下午,乙忽然發現放在茶幾上的手表(鑒定價值1600余元)不見了,立即報警。警方在傳喚甲后,甲承認手表是自己拿的,但辯稱是為了抵債。該案中就不能認定“入戶盜竊”。
所以,準備依照“入戶盜竊”追究乙、丁的刑事責任是不適當的。那么,如果對乙、丁的行為不做出處理,不說法律人,從老百姓的一般看法,也覺得不太適當。
該案的處理可以借鑒浙江省高院、省察、省公安廳《關于搶劫、盜竊、詐騙、搶奪借據、欠條等借款憑證是否構成犯罪的意見》中的認定:“劫、盜竊、詐騙、搶奪借據、欠條等借款憑證的行為,對此種行為應如何定性意見不一。……經研究認為,債務人以消滅債務為目的,搶劫、盜竊、詐騙、搶奪合法、有效的借據、欠條等借款憑證,并且該借款憑證是確認債權債務關系存在的惟一證明的,可以搶劫罪、盜竊罪、詐騙罪、搶奪罪論處……”。
筆者認為,該意見對目前以借條為對象實施竊取之法律定性具有實踐意義。該意見注意到了借條與一般財物在經濟屬性上的區別,所以整體上對以借條為對象實施竊取認定為盜竊持否定態度。也就是說,要對以借條為對象實施竊取認定為盜竊需滿足以下幾個條件:第一,實施竊取行為的行為人須是債務人或債務人指示的第三人(如本案中的丁);第二,行為人實施竊取行為的主要目的是消滅債務;第三,也是最主要的條件:該借條是確認債權債務關系存在的惟一證明。如果債權人債權人還有其他證據(可能不如借條證明債權債務關系存在那樣直接,證人證言、電話錄音、短信、微信記錄和轉賬憑證等)足以證明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存在,也即債權人可以據此憑證向有權機關主張自己的權利,當行為人對該借條實施竊取時,就不易認定為盜竊。
二、盜竊借條其他情況之法律定性
(一)第三人盜竊借條出賣之法律定性
李某欠下他人15 萬元貨款,出具了欠條。小偷入戶盜得此欠條后,按欠條上李某留下的電話打了過來,稱只要李某愿意給付3 萬元,他就將欠條交給李某。李某想拿到欠條后債權人便無證據向其索債,就可賴掉債務,遂與小偷“成交”。關于該案例之法律定性的爭論尤為激烈,大致有“有罪說”和“無罪說”兩種根本對立的觀點,前者又有五種不同的主張:(1)小偷和李某均構成盜竊罪;(2)小偷構成敲詐勒索罪,李某作為被敲詐勒索的“被害人”,自然無罪;(3)李某和小偷構成(合同)詐騙罪;(4)李某和小偷構成故意毀壞財物罪;(5)小偷和李某構成侵占罪。限于篇幅所限,筆者不再對上述觀點一一評述,僅就該案談一下自己不成熟的意見。
該案發生在刑法修正案(八)之前,如果是放在現在進行討論,筆者認為小偷構成盜竊罪。其主要理由:第一,該案不適用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浙江省人民檢察院、浙江省公安廳《關于搶劫、盜竊、詐騙、搶奪借據、欠條等借款憑證是否構成犯罪的意見》,因為實施盜竊借條行為的行為人不是債務人或債務人指示的第三人(小偷是在盜竊借條后才與李某聯系的);第二,該案可直接適用“入戶盜竊”這一情節追究小偷的刑事責任。而且,盡管借條的經濟價值微乎其微,但也不適用刑法第13條的但書規定。因為小偷隨后有一個出賣該借條的行為,由此可以判斷其行為并不符合“情節顯著輕微”。至于小偷出賣借條的行為不再單獨評價,否則有違一行為重復評價之嫌。第三,該案的定罪是依照“入戶盜竊”這一情節入罪,銷贓的3萬元宜視為量刑情節。
(二)盜竊借條后討賬之法律定性
王某在一家工廠打工。 2007 年 11 月6 日8 時,王某趁自己一人值班之際,撬開老板的抽屜,盜走借條兩張,共計 11 萬元。盜得借條后,王某連夜租車找到打借條的楊某和胡某,假稱老板急需用錢,派自己前來討賬,楊某和胡某以前均知道王某系其老板的雇員,王某共計從兩人手中取走現金 56000 元后潛逃, 2007 年底王某被抓獲歸案。
本案中,王某實施了兩個行為:一個是盜竊了借條的行為;另一個是騙得債務人的信任取得56000元的行為。這兩個行為是手段行為與目的行為的關系。前文已經談到,債務人以外的第三人盜竊借條的行為不構成盜竊罪。由于本案的實際情況——債務人認識王某,并知曉王某與債權人的雇傭關系。所以本案構成詐騙罪。王某虛構事實——自己受債權人委托代行追索權(并且手上持有債務人親筆書寫的借條);債務人基于這一錯誤認識還款;債務人失去財產,王某取得了財產。因此,王某構成詐騙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