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歲月的情書

陳詩涵

愿你仍有長路，我還有暖裘，各懷新事，猶記當(dāng)初。

—題記

我曾錯過了你生命中的前二十六年，不過至少我還可以短暫地陪你一輩子。

很久以后，再回憶起那個夜晚，我好像再也看不到記憶中星光滿滿的星空了，唯一記得很年輕的你牽著很小的我，走在空無一人的大馬路上。秋夜的晚風(fēng)半涼，你幫我系上每一粒扣子，還把長長的羊絨圍巾摘下圍在了我的脖頸。我把鼻子埋進圍巾，像金毛犬一樣嗅了嗅，沒有煙草酒精的味道，淡淡的手工皂的清爽環(huán)繞在鼻尖。我顫顫巍巍地伸出手，環(huán)住你的小臂，像一枝紫藤花，在狂風(fēng)中搖曳不止時，終于尋到了可以依附的參天大樹。夜色退下，天空恢復(fù)本來的面貌，不再有魅惑人心的黑暗，也不再有沉醉人心的星星。你牽著我的手，對著天空發(fā)亮的地方走去，沒有人甘心墮落黑暗。在你身邊，到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會黑暗。

十歲那次頒獎典禮后，你開始管我叫“咱們家的大姑娘”。后來某天翻看照片，翻到那個下午，半大不小的女孩站在舞臺上神采奕奕地笑，臉龐在燈光的照耀下像一只青澀的油桃，帶著細密的絨毛。那張照片上的孩子身體站得筆挺，撐得春季禮服像青春校園電影里那樣精致，眼神卻并不規(guī)矩地正視前方，而是在環(huán)顧禮堂。你猜她在找什么？她的那份獲獎感言還收藏在腦海里，她還記得，有些話，是說給你聽的。“感謝包容我的任性和壞脾氣，感謝你的付出，愛你！”你在笑，嘴角上揚，下頜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我并沒有像小說里常寫的那樣，歡欣雀躍地從臺上奔下來，只是看著近在遠方的你，看到你顏色略淺淡的眼眸，看到你驕傲而堅定的眼神，看到你脖頸上每次打得拙劣的領(lǐng)帶—那是我出門前小心翼翼給你打的結(jié)。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一瞬間耳邊喧囂被拒之門外，眼前只剩下獨一無二的你。我突然意識到，能看著你，然后一路走下去，這是我此生最幸福的記憶；能有你陪著我一路前行，是我最棒的幸運。

還記得半年多以前你那次出差嗎？就是老媽去了泰國旅行我一個人在家那次。不管你是否記得，我卻記憶猶新。你出門的第二天，我就受了風(fēng)寒。當(dāng)時第一反應(yīng)是，哦，幸好正在放假。迷迷糊糊睡到十點多，才想起要量體溫，翻出體溫計含了一會兒，38.5度，燒得厲害，于是卷了被子把自己捂嚴實了繼續(xù)睡。下午四點多你打電話過來，問我上午為什么沒和你聯(lián)系。我?guī)е且艉藥拙洌懔⒓绰牫霾粚牛骸案忻傲恕！辈皇窃儐枺强隙ň洹Ｄ阈跣踹哆兜貒诟懒撕芏啵嗪葻崴剑嚅_窗透氣，洗個熱水澡再好好睡覺。聽到一半，我就著你略顯低沉的聲音，睡了過去。幾天后，你回來了。我沒告訴你，你在樓下馬路的時候，我在窗臺上看見你了。你穿著白襯衫和加厚的西裝外套，打著暗藍色的領(lǐng)帶，抱著牛皮紙袋走過斑馬線。我一想到你將用這樣的步伐向我走來，心中就充滿難以言喻的喜悅。也許真的有些人，即使不在身邊，也能讓人體會人情至暖。

歲月肥了記憶，瘦了有情人。不經(jīng)意間，白霜悄無聲息地攀上你的鬢角。不過，不管歲月如何變遷，我依然希望你過得一如往日地好，像照片一樣好，不用PS，也是暖色調(diào)。

【簡評】

寫父親的文章不少，寫得如此情真意切而又美妙動人的不多。本文之美妙首先在于細節(jié)。童年時的牽手，動作細膩含情；少年時的演出，神態(tài)鮮活逼真；青年時的問候，情感含蓄充沛。字里行間，無不洋溢出濃郁的父女深情。本文之美還在于語言。無論是那“像一枝紫藤花”的小臂，還是“像一只青澀的油桃”的臉龐，抑或是“歲月肥了記憶，瘦了有情人”之類的感慨，均有美得令人怦然心動的效果。

（指導(dǎo)老師：羅小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