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舊唐書·經籍志》中《孝經》排在《論語》之前,但是在書寫上卻是二者并行。該現象非排版或其他失誤的結果,而是與二者在經典中的性質地位密切相關。《論語》《孝經》本非“六經”,但其特殊重要性使得二者躋身“經典”一列,可這個出身也使得他們在學術史上的位次不夠牢固,因時而有所變動。
關鍵詞:異序同書;《論語》;《孝經》 ;學術史;學術傳統
作為儒家經典文獻,《孝經》和《論語》類書籍一直都出現于目錄學上經典部中。從繼承《七略》學術傳統的《漢書·藝文志》到封建學術集大成者的《四庫全書》,不同時期或者目錄中,二者在目錄學著作中的位次排列不盡相同,反映的學術思想和特點也各有時代特點。
筆者認為,探究《舊唐書·經籍志》中《孝經》《論語》的排序緣由,不僅是補充前面學者的未提之處,還可能對更好理解《孝經》《論語》的學術接受史有所參考。筆者嘗試從理清二者的歷時目錄著作中的排序入手,結合主要學術階段特點,分析和探討二者在《舊唐書·經籍志》中出現特殊目錄排列的原因。
一、異序同書:《舊唐書·經籍志》所體現的《論語》《孝經》特殊編排現象
《舊唐書·經籍志》中《孝經》和《論語》的位次在歷代史志目錄中比較特殊。大序總言甲部經典類書籍,基本延續之前的經典概述傳統,甲類經典共有十二小類,六經之后,即順次《孝經》《論語》,“七曰孝經,以紀天經地義。八曰論語,以紀先圣微言。” 《隋書·經籍志》中已經把《孝經》置于《論語》之前,《舊唐書》基本保持了這一目錄排序,《孝經》類依然優先于相當長時間內緊跟經典六經的《論語》類,這點上說,無論是大序的總論還是前后的排序,《孝經》《論語》兩類文獻的學術地位都基本沒有變化。
但到了后面二級分類目錄和總結性的計數部分時,情況頗顯特殊:排在后面的《論語》類書籍沒有像以往目錄中異類或者下一類書目單獨另起一列書寫,而是緊跟《孝經》類,二類書籍前后緊密相隨,密不可分,《孝經疏》三卷之后便是何晏集解的《論語十卷》,并不以兩者非同類別處。不但書目文獻的編排如此接近,在末尾例行的二級目錄數目統計上,兩類書也是一起統計,似乎不受前面第七第八類排序的影響,“右六十三部,《孝經》二十七家,《論語》三十六家,凡三百八十七卷。”
二、《孝經》《論語》類在目錄著作中的歷時排序
在史志目錄中,二者多緊隨六經,序次第七第八,以《隋書·經籍志》為轉折點,之前保持著《七略》《漢書·藝文志》傳統,《論語》在前,從《隋書·藝文志》開始到以后的主要史志目錄中,保持的是《孝經》在前的排列順序。在私人目錄那里,一方面有保持著隋書傳統,依舊將《孝經》前置的情況,另一方面也有學者把《論語》類放到前面,如尤袤和馬端臨那里。但不管是官修還是私修目錄,自宋代開始,《論語》類書產生了變化,即《論語》和《孟子》等或并提,或合為“四書類”,已經不再是單經經典。
三、目錄排序所反映出的《孝經》《論語》學術階段特征分析
竇秀艷和朱猛認為,不同的順序其實反映的是不同的學術風貌。其實,根據《舊唐書·經籍志》和上表,我們還可以得到更多的認識和思考。
(一)《論語》《孝經》本身的學術特性是決定二者躋身經典但位次不同的根源
二者的儒家思想旨歸和特性,一為天經地義的孝道,是維系倫理和社會穩定的理論基礎,一為孔子思想行為的著力體現者,二者雖不是六經,但內容性質和意義影響層面上近于經典。再者,二書的作者問題。《孝經》有稱為孔子所作,后有人改為孔子所述,后人傳記,《論語》則是比較明確由孔子弟子門徒所作,皆跟孔圣人有密切關聯。再次,書籍的流傳等過程。《古文孝經》的異于《今文孝經》大幅度的事情,對于《孝經》的接受和學術吸引力可能在部分學者那里是個有待解決的問題。而《論語》的不同,在弟子復述的背景下,可能更為容易接受。
(二)目錄順序其實反映的不單單是撰修者的傾向愛好,還反映出了學術歷史和傳統
《隋書·經籍志》中率先把《孝經》類書目提至《論語》類前,仔細分析會發現,其實是對六朝時期比較熱衷的《孝經》學術風氣的求實反映,而且當時《孝經》所體現的君臣共研的程度,可能唐玄宗時也不能超過。這可從《隋書·經籍志》中注文記載的諸多亡佚的《孝經》類數目可以明確看出。這一點學界學者皆有提及,自不多說。
南宋時朱熹首次提出“四書”,即《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組合成一種特別的學術之書,在讀書人那里,它既是科舉的官方教科書,又是通達其他經典的融貫之書,加之大儒和社會政治的作用,“四書”逐步獨立成一家,所以,在宋代一些學者的敘述著作中體現的為《孟子》爭經典一席之地的表述,很快在后面的目錄學著作中反映出來:此時的孝經無論是在前在后,和論語都不在一個對比層次上了,《論語》本身已經成了“四書”類學問的一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三)異類同書其實不限于《孝經》和《論語》,往往這兩類不存在必須獨立的必要時,會出現并列出現或者他類附于某類上的現象
《舊唐書·經籍志》中讖緯、經解和訓詁三類并書,列于第十二類小學前,甚至不能看到訓詁類明確的學術之家。《隋書·經籍志》中,訓詁經解類的書籍雖然排在小學之前,但卻是附在《論語》類書籍之后。并且,在小序中,只言片語略過,明顯地是學術重視度不夠的表現。根本沒有必要單獨獨立出來。拋開目錄著作,在一些史書中,也會出現主人傳外附帶敘述相關次要人物的情況,也是同樣道理。
結語
《舊唐書·經籍志》中《孝經》《論語》類排序明確卻一同編寫的情況,不是錯誤書寫情況,而能給人不少目錄學上的思考。異序同書現象不僅是史志目錄中不同類別地位學術著作的一種反映,還在整個《孝經》《論語》學術史上有著很多的啟示作用:之前的《論語》學術研究和接受領先于《孝經》,而南北朝乃至隋唐,《孝經》的學術之風其實是趕超或與《論語》相當。在這之后,既有著保持隋唐之際學術傳統看法的目錄分類,也有不以為然的重新排序,不過最終,在封建時代的各種因素影響下,《論語》最終稱為“四書”類的一部分,和《孝經》的比較脫離了同一個層面。
注釋:
[后晉]劉昫等,舊唐書,[北京] 中華書局,1975:1963.
作者簡介:丁艷梅:(1991-)女,安徽淮北人,安徽大學文學院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字學(漢語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