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圖騰》的生態批評解讀

劉亮

摘 要：《狼圖騰》是當代中國生態文學的代表作之一，引發了一場影響深遠的生態主義運動。本文通過透析《狼圖騰》內蘊的生態主義思想，將文學與生態學聯系起來，根據其提出的生態危機問題，探討深層的社會根源，試圖找出一條從精神文化上紓解生態災難的道路。

關鍵詞：狼圖騰；生態批評；自然生態系統；社會生態系統；精神生態系統

中圖分類號：I20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7）21-0016-01

自《狼圖騰》出版以來，其所引發的爭論主要集中在“生態倫理”和“人文倫理”兩種不同的焦點上。雖然討論持續熱烈，但實質上都是立足于各自領域以不同的評判標準來評價。針對這種現象我認為應當懸置矛盾，回歸文本，以自然、社會、精神三級結構解讀文本。

一、失衡的自然生態系統

《狼圖騰》一書基本上是通過對話方式，即主人公陳陣與畢利格、楊克等的對話，或以陳陣的內心獨白，討論歷史、哲學、信仰等問題，闡述了生態主義思想，講述了一個難以挽回的生態災難：由于人類的大肆掠奪，額倫草原消失殆盡。開篇不就提出了一個關于生態整體性的問題，即“大命”和“小命”的二元對立。“難道草不是命？草原不是命？在蒙古草原，草和草原是大命，剩下的都是小命?！雹購纳鷳B學上來說，自然界是一個精密復雜而又脆弱的網鏈式系統，各部分相互聯系構成整體。食物鏈最底層的生命是其他生命存在的基礎，對于整個生態系統而言是最為重要的。我們不能以功利性的觀點按價值大小或情感趨向來衡量某一物種是“大命”還是“小命”，而應以整體性的觀點來看待。無論是“大命”還是“小命”，都是整個生態系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人類應與其他非人類生命保持和諧共存、共同繁榮的關系，而不是掠奪性或破壞性的關系。

王諾在《歐美生態文學》一書中提出：“生態文學是以生態整體主義或者生態整體觀作為指導考察人與自然的關系，它對人類所有和自然界有聯系的思想、態度以及行為的判斷標準是：人類的行為是否有利于生態系統的整體利益，也就是說是否有利于生態系統和諧、穩定和持續地自然存在?！雹谶@一觀點在書中的體現就是圓圈邏輯?！霸诓菰?，太陽旁邊會出現圓圈，月亮旁邊會出現圓圈，牧民在遠處打手勢讓人家過去， 也是用手劃大圈。這個圓圈真像一個神神怪怪的信號?！雹圻@其實暗示生態整體性觀念的外在生產形態是兩個交疊的同心圓。第一個圓是生態循環，即者（草）為消費者（草食性動物和肉食性動物）提供必需的能量，分解者（微生物）分解消費者為生產者（草）提供養分；第二個圓是個體生命的生命歷程。個體生命無論存在時間長短都必經過生長、生殖、死亡這個過程。牧民生而食肉死后天葬，以肉還肉，反哺自然。

二、社會系統的對立

《狼圖騰》所揭示的生態危機根源于空間和時間兩種層面的社會生態系統的對立：共時性上來看是游牧社會與農耕社會的對立，歷時上是現代社會與原始社會的對立。

由于經濟基礎，即生產生活方式不同，草原游牧民族和農耕民族在社會形態上有著顯著的不同?！懊晒拍撩裆瞄L平衡，善于利用草原萬物各自的特長，能夠把矛盾的比例調節到害處最小而益處最大的黃金分割線上。”④生態整平衡觀念早已深深地融入游牧民族的日常社會生活。而農耕社會的基本前提就是定居，年復一年的通過精耕細作的生產方式向土地榨取盡可能多的食物，使土地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對于其他生物，要么視作有助于生產的畜力，要么視作有害于生產的有害物而進行滅絕：大草原上的珍稀野生天鵝竟被殺掉做成美味佳肴；天鵝蛋、狼皮作為賄賂的工具被大肆搜刮……作者借楊克之口深刻的批判農耕社會帶給草原生態的破壞：“我過去認為中國的農耕文明總是被西方列強侵略和欺負，可沒想到農耕文明毀壞游牧文明，同樣殘酷獰?！雹菝糠N社會生態系統必須建立在與之相適應的自然生態系統上，農耕社會體系以政治強制力嫁接到游牧社會體系中，本質不同的兩個社會生態系統不可避免的發生激烈碰撞，造成所處生態環境的崩潰。

原始的生產生活方式被現代先進生產方式打破，時代發展潮流沖破了草原原始牧歌式的社會生活：兵團神射手駕駛著吉普車僅憑速度就把一頭狼追得力竭而死；兩槍就打死兩頭大狼；輕松地用小口徑步槍獵殺旱獺……工業科技確立了人在自然界的中心地位，但書中強烈批判了人類中心主義，即一切以人類為主體，以人類利益為根本利益的思想，彰顯敬畏生命眾生平等的非人類中心主義觀念?！叭祟?、動物界、自然界消泯了主從的地位差異， 動物價值尺度和人類價值尺度成為對峙的二元并立體， 又相互比照、相互諧調， 同歸于整個自然價值尺度”⑥。以平等的視閾解構人的中心地，尊重非人生命同等的生存權利。以無功利的審美態度對待自然界，認識到生態環境的整體利益才是生態系統的中心，而不是人類的利益。“明年開春，狼有凍黃羊吃，就不會給人畜多找麻煩了。再說狼給人辦了好事，咱們也別把事情做絕?！雹咴忌鐣伺c自然存在著這樣一種近乎可見的契約，而契約簽訂的基本前提就是雙方地位平等，這種平等從根本上消解了傳統的人類中心主義。

三、重建精神生態系統

雖然社會經濟體制與生態環境的獨立是引發生態災難的根本原因，但《狼圖騰》卻揭示二者矛盾的深層原因實質上是精神文化崩潰的顯現。因此解決生態危機的根本辦法是重建和諧的精神家園。

書中多次闡述了游牧民族的生態信仰：“對??！騰格里是父，草原是母，狼殺的全是禍害草原的活物， 騰格里能不護著狼嗎？”⑧幾千年來，在人的精神世界里，天道（神、自然）至上，天、地、人三位一體。人類尊奉天道，而天給人生存繁衍的物質。但隨著時代的發展，科技昌明，人道鼎盛，工業力量摧毀了人類的精神家園，天、地、人演化成征服與被征服，掌控與被掌控的關系。激進的思想充斥著人類的大腦，唯意志的超我人格使人類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認為人類的力量足以取代自然法則。北大荒如此，額侖草原亦如此。老王頭被大家指責時振振有詞：“什么薩滿薩滿，我們老家連菩薩佛爺都給砸爛了，你還念叨薩滿！全是四舊，都得砸爛?！雹岙斎瞬辉賹h古存在的“神”保持謙卑的身份，對自然，對生命也就喪失了基本的敬畏之心。而重建的核心就是協調生態理性和人類生命非理性的關系。所謂生態理性是指正確認識自然規律。游牧民族“學狼，護狼，拜狼，殺狼”的圖騰崇拜和精神悖論根源于一種理性的生態認識：狼是草原的保護神，人與狼作為食物鏈的頂層處于一種積極的相對運動的關系。而人性的非理性則是一種原始的生命蠻力?！艾F代技術的誕生是地球生態最大的勁敵，也是真正的魔鬼。它不僅摧毀了人類的古老的信仰，而且必將徹底消滅此信仰，把人類送往虛無的太空，成為真正的孤魂野鬼；它不僅破壞地球的生態平衡，還將破壞整個宇宙的生態平衡?！雹猬F階段這種理性的認識和非理性的實踐之間的矛盾是難以調和的，需要通過長期不懈的引導教育，才能還原健康的生態信仰，推動社會主義生態文明建設。

注釋：

①姜戎.狼圖騰[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4：29.

②王諾.歐美生態文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04.

③姜戎.狼圖騰[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4：59.

④姜戎.狼圖騰[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4：73.

⑤姜戎.狼圖騰[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4：235.

⑥王紅.復調與重彈：當代民族文學的動物敘事研究[J].寧夏社會科學.2007（06）：220.

⑦姜戎.狼圖騰[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4：36.

⑧姜戎.狼圖騰[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4：16.

⑨姜戎.狼圖騰[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4：234.

⑩羅利瓊.狼的贊歌和民族關懷——《狼圖騰》的意蘊[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2005（07）.

參考文獻：

[1]吳秀明，陳力君.從《狼圖騰》看當代生態文學的發展[J].文藝研究，2009.

[2]汪樹東.生態意識與中國當代文學[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

[3]丁帆，施龍.人性與生態的悖論——從《狼圖騰》看鄉土小說轉型中的文化倫理蛻變[J].文藝研究.2008（08）.

[4]雷達.狼圖騰的再評價與文化分析[J].文藝爭鳴.2005（04）

[5]王諾.歐美生態文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