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的流亡

這張照片是去年夏天的時候拍的，照片里的人是我的外婆。她也是我的作品《歸來的流亡》中第一個拍攝對象。我一直都覺得拍攝親人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這些困難并不是對人物和場景的挖掘，而在于對自己和拍攝對象的關系以及其中的感情梳理。只有梳理好這些感情，才能對人物和場景有更個人、更準確的把握。

小的時候我每次去外婆家吃飯都看她圍著這口灶臺忙碌。她用這口灶臺養活自己的丈夫、6個孩子以及孫子們。今天，這口灶臺已經不需要去養活第四代人，但是逐漸喪失行動力的外婆依然每天圍著它忙碌。少時無知，不知道一個女人要度過如此一生的背后是怎樣的命運感。

我從未見外婆描述她對生活的想象以及對命運的質問，她會一直這樣守著這口鍋和這片土地，以及她的孩子們。她堅強到從不抱怨，勞作致死。

所以，我選擇了這個南方傳統的廚房作為拍攝場地，我要用橫平豎直的規矩式構圖去表達這個空間里的傳統氣息。外婆的眼睛不能看窗外，更不能看鏡頭。因為看著窗外的目光意味著一個人對生活的想象和渴望，而看相機的眼神對我而言是一種對命運的質問。我讓外婆向下看，但不要閉上眼睛，這是對生活的承受和隱忍，一個女性的堅強和韌性有時候無關知識、眼界、財富和家庭，它就是對生活、家庭、命運實實在在的承受，像土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