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最憐天上月

白澤

朔月是鐘山的山神，每日里除了庇佑山中生靈便無事可做。其他神祇看他的日子太過枯寂，便建議他找個伴。可朔月嘴笨，無法討得神女們的歡心。屢次受挫后，朔月便把一腔熱情都投注到了近日救下的一條小蛇上。朔月給小蛇取名為銀環，日日將她帶在身邊，所有悲喜都與之分享。銀環在他身邊待久了，漸漸生了靈識。

兩人常年相處，朔月對銀環的感情也越來越深。直到銀環幻化成眉眼嬌媚的姑娘時，那些純粹的陪伴便轉變為最深刻的愛，所以朔月對銀環千依百順。

銀環仗著朔月的寵愛，在山中為所欲為。神祇都勸朔月教導銀環是非善惡、嚴格約束銀環，可每當銀環淚眼巴巴地看著他時，朔月還是會心軟得一塌糊涂。長此以往，銀環的欲念越發膨脹。

山中修行枯寂，銀環貪戀紅塵，絞盡腦汁地想溜到外面的世界。她求了朔月一年又一年，朔月無奈只好應了。他擔心銀環在外界遇到危險，便將這些年辛苦收集的奇珍異寶都給了她。

可朔月沒想到，因為他太過縱容，銀環出山后四處為非作歹，后來竟憑借美貌魅惑了人間帝王顧子承。銀環喜歡奇珍異寶，顧子承便以天下財力供她揮霍；銀環喜歡瓊樓玉宇，顧子承便命能工巧匠進京建造宮殿。尋常人家的偏寵尚且難以收場，何況顧子承是身系天下的帝王。

銀環本就擅長逢迎人心，時間越久，顧子承便越對她言聽計從，甚至到后來，銀環喜歡看人廝殺，顧子承便不顧群臣勸阻，向原本相安無事的鄰國開戰。

得知九州大地因銀環而戰火四起時，朔月起初一點也不愿相信。直到后來，那些擔心他受牽連的神祇借來了觀天鏡，讓他親眼見到血流成河的慘狀，朔月才終于知曉，他一直疼愛的小姑娘犯下了滔天罪孽。

凡間民不聊生，天庭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是以所有人都勸朔月親手斬殺銀環以戴罪立功，可朔月辦不到。那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小姑娘，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但她做錯了事，必須承受應有的懲罰。朔月想了許久，終是冒著天罰的危險，強行離開了鐘山。

戰火起，烽煙燃，國破當晚，顧子承自盡而亡，銀環準備趁亂逃走時撞上了朔月。

“朔月哥哥，你是來殺我的嗎？”多年未見，銀環梨花帶雨的模樣依舊美得驚心動魄，朔月搖了搖頭，銀環眼中瞬間亮起了光：“那你一定是來救我的對不對？”朔月沒有回答，只是生平第一次擁抱了她，也是最后一次。

他不能任由銀環死去，也不能放任她為禍人間。所以他抹滅了她的靈識，收回了她的法力，將她重新變為普通的小蛇。做完這一切，朔月變為銀環的模樣，從容地等待應有的懲罰。

他的愛成就了她，卻也將她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蒼生也無辜罹難。誅仙臺上，長刀落下的瞬間，他想，如果時光能重來，他應當還會撿回那條銀色的小蛇，還會一樣愛她，只是這一次，他會在她靈識初開之際，便教導她何為是非善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