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相思寄何方

零度月光

初始一段簫音入耳，清歡落落，如闃寂無人的夜里，月光透過窗遺落一地霜白。而后是琵琶聲續斷，如一場刀光劍影戛然而止。忽然間有水滴落木箋，濺了銀屏，恍若淚光。

《寄何方》是友人推薦給我的。同為異鄉求學之人，她最懂我心中所想。我們相視而笑，這般默契，無需再言語。戴上耳機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一個清瘦的身影獨步畫堂，他似乎在等待什么，青衫寥落，將軒窗輕啟。等一輪滿月，借月光寫就相思意；等酒香醇，釀一場回憶的宿醉；等回到年少時，鄉音裊裊，月上柳梢，青梅還在。

“欲借詩文作酒釀，斟三杯念想，一杯燙一杯悵一杯忘?！痹~句里勾勒出一條深邃寂寥的古巷，煙雨纏綿，美得如同幻境。歌者把詩文釀作香醇的酒，一杯滾燙，或為悵然，或為遺忘。世事紛擾，蓮并蒂人難雙，悲歡層疊之下，又是一場愛不得。

起初我是被它絕美的歌詞吸引，一字一句唱的全是思鄉意，側耳傾聽，仿佛真能跟隨曲調的起伏眺望千里之外的故鄉，再然后就是真真切切的鄉愁。那些寥落的心事該如何收筆？如何能在一首詞曲的起承轉合里賦盡離愁？

那一紙信箋，借得月光，捧在歌者手心，一讀再讀。從年少時豪情萬丈、踏歌遠行到暮年欲歸無門，其間的功名富貴、忙碌修為，不過一場鏡花水月。到頭來，酒醉欲眠，一枕清風，夢回故里，那熟悉的鄉音才是此生最妥帖的慰藉。

詩文寫就，無人相送。長安城燈火如故，庭院深深，夢短逢夜長。時光漫不經心，把少年變成老者，曾經炙熱的夢想熬成一杯現實的苦果。而那份思鄉之情卻歷久愈濃，成為歌者及游子內心無法愈合的傷口，輕輕一觸，便是疼痛的痕。

初識回音哥，始于那首《海綿寶寶》，詞曲輕快，唱的全是戀人甜蜜的小心思。婉轉柔腸，讓人恍惚憶起初戀，憶起那個與自己兩情相悅的鄰家少年。而這首歌卻不同，一字一句全是隱忍的悲涼，像一顆戀愛的苦果。朱顏辭鏡的無奈，無法歸家的痛楚，于一紙泛黃的詩文里細細講來。心事汪洋如海，悲歡喜樂，付一葦孤航。半世漂泊，輾轉他鄉，遲暮之年欲寄錦書不得傳，徒留一紙惆悵，揉捏出一首心事細碎的歌，在耳際如珠玉般碰撞跳轉，唱給懂的人聽。

不知從何時起，開始循環播放這首歌，不只為將歌詞記牢，更因為同為異鄉之人，那點惺惺相惜之情，在以夢為馬的歲月里，筑成一面阻擋凄風苦雨的墻，熬過漫長又寂寥的時光。兩顆心在一首歌里漸生靈犀，共同吟哦出一首思鄉的詩。

再聽一次《寄何方》，有月盈窗，窗外禽鳥啾唧，只余花香，不聞人語。枕著淡淡的愁思入眠，又是一夜夢續斷。醒來后，燭光燃盡，這一紙泛黃的詩文被吹落在地?；匾舾绲穆曇羧栽诙匣厥?，歌曲不覺已唱到結尾處， “最彷徨，詩吟罷緣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