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老屋，老去的故事

七重穎穎

2006年，鄉村愛情火遍大江南北的時候，是我離開老家的第一年；2017年，伴著鄉九開頭熟悉的一句“我的老家，就住在這個屯”，我和老媽坐在了回老家的車上。

老家是一個不大也不小但挺美的村子。我記得村口有一條不長也不短的河，河上有一座不寬也不窄的橋，橋的右邊是高高低低的山，左邊是稀稀疏疏的人家，我家的老屋就是村口的第七個院子。

老屋后面住著一戶四世同堂的人家，我和那家的小男孩都是獨生子女，又自小玩在一起，他長得白白的，比我大了三歲，他媽又總愛叫他寶貝，我就叫他肥寶，即使他很瘦。大一點就成了我們這幫孩子的頭，成天里帶領著一群孩子不著家的瘋玩。到了放學的時候，村子里的土道兒上就會一陣一陣的塵土飛揚，剛剛才放下書包的孩子就不見了人影。到了家家戶戶的煙囪都開始冒煙的時候，村子里就會斷斷續續地響起叫我們回家吃飯和伙伴們互相道別的聲音。伴隨著村里的廣播，夕陽漸漸落下。那個時候的天色變得很慢，電視和手機也并不好玩，游戲還是手拉手的，聊天還是面對面的，鄰里之間還是如同親人的。

老屋的院子里有兩棵樹，一棵是李子樹，另一棵還是李子樹。我總愛爬到樹上摘李子，也不是為了吃，那味道酸酸澀澀，并不招人喜歡，只是單純的喜歡爬樹。“你小時候可真是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子，簡直像生錯了性別”，我媽不止一次說過我。后來爸媽商量著在樹上給我搭了一個小窩，天氣好的晚上我會拉著肥寶一起爬到樹上看星星，聽爸爸唱歌，聽媽媽講牛郎和織女的故事。

到了夏天，我總愛在媽媽洗衣服的時候跟著到河邊玩，哪怕肥寶沒有時間陪我，只是一遍一遍地趟河，好像也有著說不盡的開心和快樂。然后在媽媽洗完衣服要走的時候賴在河邊死活不肯離開，可以一個人嗨到非要我爸扛著才能回家。暑假的時候喜歡和肥寶一起在河邊找各種奇形怪狀的石頭，比賽看誰扔的遠，故意把石頭扔到他的前面，看他被水淋個措手不及，然后開始反擊，往往最后我們倆都站在河里，看著濕淋淋的對方哈哈大笑。等到高粱果長滿山的時候，我和肥寶就瘋狂地去尋找那種紅紅的小果子，到了天黑就會被我媽一手一個拎回家，把采好的果子用白糖拌好，一人抱著一個盆，坐在老屋的炕上一邊看著動畫片一邊吃得不亦樂乎。

秋天的時候，我打了個疫苗，被針扎得直叫的我一心想著怎么報復回去，拉著不大情愿的肥寶跑到大夫老張頭家偷還沒怎么熟的蘋果。讓肥寶站在樹底下，我作死的穿著裙子爬到樹上去摘，想要下來的時候又覺得裙子礙事，干脆把裙子整個摟起來系在腰上，跳下來的時候看著九歲的肥寶滿臉通紅地瞪著我，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他只好幫我把裙子重新放下來。這件事成了我此生的污點，直到現在，肥寶這個二貨還時不時的就要用這件事教育教育我。

很快就到了冬天，肥寶好像熊開始冬眠一樣每天賴床，我從老屋的窗戶直接爬到肥寶的屋里，然后在肥寶媽媽的掩護之下，悄悄把一團雪塞到他的衣服里，再飛快地爬回老屋，聽見他的叫聲后開始滿屋子躲，等著他來找到我。中午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暖的，我拉著肥寶去河上滑冰，直到凍得臉通紅直流鼻涕的時候才互相拉扯著回到老屋，被灌一肚子熱水以后又開始在熱熱的炕上折騰。

等到老屋的炕不再燒到熱得燙人的時候，我和肥寶就開始等待春暖花開的日子。什么時候肥寶家的花可以順著老屋的窗戶爬到我寫作業的桌子上了，我和肥寶就會歡呼著跑到學校后面一片有花有草有河水的草地上，也許坐著享受春風，也許為偶爾飛過的蝴蝶歡呼。日子年復一年地在老屋度過。

我離開老家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再回來的時候村里的土道兒已經成了水泥路，那個總是放著歌的喇叭也不知道多久沒有響過了，不再有日沒日地野在外面，倒有了不知名的工廠沒日沒夜的轟響，那條河，也不再清澈見底，看不見走街串巷的老人，新蓋的水泥房子也聽不見鄰里的笑聲。

后來的后來，肥寶高了，更帥了，但還是白，我還是愿意叫他肥寶，他還是聽到我叫就送我一對白眼。

那些已經老去在時光里的故事，陪著我和肥寶長大，那些我以為忘記了的，每每想起還是如同昨天。

那是我們和老家，老屋的老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