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親去看海

張弘

母親曾是驕傲的鐵道兵女干部、我國第一代地鐵建設者。可是進入耄耋之齡，她老人家身陷肺結核及多種老年病的困擾，妹妹又突患重病，內外交困的打擊讓她老人家愁眉不展，郁郁寡歡。

一天我對媽媽說：“如果帶您去旅行，能走得動嗎？”母親愁悶的雙眸突然一亮！她沒有顧慮自己的身體，說：“你有時間嗎？錢從哪里來？”我真的是時間緊，囊中羞澀，但想到沒來得及盡孝的姥姥和父親匆匆離去給我心中留下的悔恨和遺憾，看著蒼老憔悴的媽媽，我感到再也不能拖延了！

去年我帶著她老人家遠游寶島臺灣和祖國南方，母親至今滿足不已，津津樂道，現在應該是讓她老人家坐未曾體驗的海、陸、空現代交通工具瀏覽北國風光的時候了。我不回答她的憂慮，跟媽媽規劃起她向往已久的旅行路線。

美不美，故鄉人

第一站乘最快的高鐵去她的故鄉秦皇島。列車時速350公里，世界領先。她目不轉睛凝望窗外——那固然是她熟悉的土地，但綠色的田野、高聳的樓房迅速向身后倒去，而車廂內卻穩得雞蛋都忘了滾動，她驚嘆：“快！高鐵真是中國的驕傲！”

秦皇島大舅一家都在等著媽媽的到來，他們準備了媽媽小時候因貧困很少品嘗的海鮮食品，雞、鴨、肉、蛋也樣樣俱全，但母親對這些美味佳肴似乎不感興趣。她激動地撲向大舅，拉住大舅的雙手，老淚橫流。

這一日，兩位老人有說不完的話題，他們談到出生村莊小白廟的家家戶戶、街頭巷尾，回顧西河沿發大水汪洋無際，大舅給八路軍送情報涉險過河……

我們順便游覽了媽媽故鄉的風景勝地北戴河，這是趕海的最佳時節。母親童年專心學習，幾乎沒有到過近在咫尺的海濱。她挽起褲腿把腳插進海邊的細沙中，任海浪拍濕衣裳。沙，來自入海河流上游的故鄉，母親有別人體味不到的親情和溫度。

秦皇島，情深，意濃，母親難舍難分。

迷戀北方小島的風情

第二站盤錦，那是從前不知名的小城。我們最欣賞那里的紅海灘，一望無邊的紅色堿蓬草，把海灘裝飾得格外新奇妖艷。據說這種草特別喜歡其他植物很難生存的鹽堿地，像“哪里艱苦哪里去”的有志青年在人煙稀少的地方開辟一片紅色草原，令人神往。小城客流不多，但足以享受到熱情的服務。我們在一家餐館點了個糖醋黃花魚，店主人抓一只活蹦亂跳的魚，精心細作，在盤中擺出黃花魚跳躍的造型，味道鮮美極了。

第三站大連，那是旅游名城。母親迷戀的依然是海。海邊有石，也有沙，據說這里的沙是用輪船從秦皇島運來的，有限的沙層也散發著母親故鄉的芬芳。這里的海邊建筑很美，母親對大連人的聰明智慧贊不絕口。大連地處渤海和黃海的交匯處，是海上交通要塞，近代曾被俄國列強占據，現在也是我國重要的軍港，我國第一艘航母遼寧艦就駐扎在這里。

母親高興地說：“祖國強大了，任人宰割的恥辱已經一去不復返！”

海鷗飛處笑容美

最開心的要算最后一站煙臺。我們選擇白天航行的輪船， 8個小時放眼海上壯景。輪船沖破大海的平靜，在身后留下一道綿長的浪花航跡，尤其成群的海鷗低空盤旋在輪船周圍，尖叫著向人們乞求饋贈，有的海鷗與游客零距離，叼取食物而后展翅翱翔，構成一幅和諧大自然的生動畫面。母親忘記了一切煩惱，不顧年老體衰，張開雙臂，似乎要像海鷗一樣飛向藍天。

煙臺以清秀的綠水鮮花迎接我們，市容超乎想象的美麗。煙臺，煙臺，我們看不到一點煙塵！啊，祖國無處不繁榮，母親似乎沒有了任何疼痛與不適，身輕如燕，有了使不完的勁兒。

離開煙臺坐飛機，我們碰巧拿到一個靠窗的座位，母親高興得合不攏嘴。此刻她俯瞰大地，一座城池宛若地圖上的標示，最高的建筑也大不過一個火柴盒，廣播報告飛行高度11000米，母親好像做了一把神仙，在神秘的天宮隨意遨游。

結束9天旅程回到北京，親屬擔心地問母親：“累嗎？”母親連聲說：“不累，不累，不累！”親屬說：“這么多天沒吃藥，回來趕緊補上！”母親連聲說：“不吃，不吃，不吃！旅行旅出好身體，吃藥越吃越有病！”

是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旅行歸來母親似乎年輕了。我覺得母親“返老還童”最重要的“靈丹妙藥”恐怕當屬融入心底的親情。作為兒女，我對母親的回報已經太晚，而且與母親對我的付出相比，微不足道；母親在這微乎其微的報答中就感到了無比的快樂。母恩比天高，比海深！我會繼續彌補自己遲來的愧疚，準備帶媽媽再去北部邊陲黑龍江，南部明珠城市港、澳、南沙，以及她想要飛翔的任何天空……她人生快樂的篇章應該愈寫愈美。有個健健康康的母親，才是我最大的幸福！

（責編：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