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

劉芳芳

一

爸爸死了。機器人老胡給我講的故事里，再也沒有了爸爸。

從學校回來時，老胡正坐在房間里發呆。我問：“那個女人呢？”“寶寶，她是你媽媽。不過老胡也有好久沒看到明蘭了。”明蘭是我媽，報社記者。她永遠都在忙著四處采訪，很多時候都不回家。

“今天是母親節，寶寶要不要給明蘭準備份禮物？”老胡眨巴著它的眼睛，“不過，寶寶還是上報社看看明蘭吧，給她一個驚喜多好呀！”

二

在我還小的時候，媽媽喜歡帶我去機械研究所看爸爸。后來，研究所出了事故，媽媽說爸爸被燒死了。然而有人卻說爸爸是在偷研究所的高級電子元件時，被看護的機器人失手打死的。不，我永遠也不相信爸爸會是個賊。

我買了一枝康乃馨。報社門口，我對著機器人保安說了下媽媽的名字，但它沒有一點反應。正當我想著今天白來了時，王阿姨的頭從樓上探了出來，大聲說：“小寶，等一下呀！”王阿姨走下來說：“你媽去外地采訪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她要是知道你在母親節來看她，一定會高興死了……她那么拼命工作拼命賺錢也值得啊。你媽給老胡買了一桶潤滑油，你正好給提回去。”

轉身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我仿佛看到媽媽灰頭土臉地在四處奔波……我的眼里，猛地就潮濕起來。

三

由于老胡的身體實在太破舊，我只好取下它的芯片保存起來，希望自己以后能賺到錢，給它換個新的身體。

畢業那天，回到家，我驚喜地發現媽媽回來了！媽媽說她還要給我一個驚喜，然后，她指了指角落的一個大箱子。我打開一看，居然是和老胡一樣的機器人。

我把老胡的芯片插進這個全新的機器人身體里。“老胡好想念寶寶，也好想念明蘭……”老胡眨著它的機器眼，開始了它久違的絮叨。

“如果你爸爸沒有去世的話，你一定不會受這么多苦……他是個值得你敬仰的父親……”吃飯時，媽媽說起了爸爸。這是個美麗的謊言。望著媽媽有些蒼老的面容，我的心里酸酸的。

就在前幾天，媽媽沒回來時，有兩個陌生人來敲門。他們是經濟擔保公司的工作人員，因為媽媽主動要求賠償機械研究所當年被盜的損失，十年的時間里，媽媽不僅還清了機械研究所的賠償費，還繳清了擔保公司的費用。他們要送給她一枚公民誠信獎章。

我瞬間就明白了—爸爸，真的是賊。

謝謝你，媽媽，給了我這么一個完美的謊言，讓我能在無恨的世界里成長。

吃完飯，媽媽站起身來收拾碗筷時，甚至有些駝背。

媽媽，我愛你。

郭旺啟摘自《少年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