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足球的“去杠桿”之路

印朋

以后，廣州富力隊去客場打比賽，首選的酒店可能是富力旗下的自家酒店了——萬達酒店。7月19日，萬達集團出售旗下文旅城和酒店的新聞成為各家媒體財經板塊的頭條，其中富力低價購入77家萬達酒店的動作，更是令人頗為意外。然而，這則地產界的大動作，并無法掩蓋其金融壓力的現實。經歷五六年的金元高光之后，中國足球的“去杠桿”之路才剛剛開始。

對金元足球的進一步理解

在足球世界里，我們總是能夠看到水平相當的球員被放在一起踢球?；始荫R德里隊絕不會從二級聯賽買來一名“熟練工”當作中場核心，而一家鄉村球隊也絕不會任性簽下一名超級球星。在足球論文中，這種現象被稱為“齊達內聚集定理”。

具體到中國足球來說，近年來最能體現“齊達內聚集定理”的是廣州恒大隊。從當年還在中甲聯賽時，恒大隊就開始了他們的國腳集郵工作，收購了國足隊長鄭智和國足前鋒郜林。升入中超聯賽之后，恒大隊的陣容，更是基本等同于國足首發名單。

很多人看到的是恒大俱樂部的土豪，但是從競技角度來說，反而更接近科學。這一點連皇馬主席弗洛倫蒂諾都做不到，因為他買不起，而恒大主席許家印，卻可以抓住2010年左右中國足球觸底而低價收入好球員。

著名足球記者西蒙·庫珀和經濟學家斯特凡·希曼斯基在其合著的《為什么英格蘭總是輸》一書中，記載了他們的發現：對于足球俱樂部來說，金錢與成功血肉相連。在英格蘭的聯賽里，92%的排名可以通過支出的差異來解釋。也許并非每個賽季中花錢最多的俱樂部就肯定能夠拿到冠軍，但是從長期來看，這樣的聯系無可置疑。很多時候，在聯賽積分榜墊底的，都是那些財務上捉襟見肘的球隊。

當中國足球被貼上“金元”標簽時，已經帶有偏見和貶義，但是從足球世界大勢來看，足球競技成績與資本投入的確是正相關的關系。很多人都在設想，如果國內的那些資本大鱷可以長期投資中國足球，那么在可以預期的未來某個時候，中國足球的競技水平一定可以比肩世界頂尖水平。

然而，假如投資中國足球的資本力量無法持續呢？

地產足球還能撐多久

中國足球的“金元”，多半來自房地產。在2017賽季中超聯賽里，包括廣州恒大、河北華夏幸福、廣州富力、長春亞泰、貴州恒豐、上海綠地申花、河南建業等在內的球隊，主要投資方都具有強烈的地產商背景，或為央企，或為民企。

7月19日，萬達、融創、富力上演的“三國殺”震撼了資本圈和地產圈。外界驚詫于孫宏斌的手筆和李思廉的入局，更惋惜于王健林的甩賣——融創以438.44億元收購萬達13個文旅城項目91%的股權，富力以199.06億元收購萬達旗下77家酒店。

這場始于商業地產領域的新動作，很有可能成為未來一段時間整個地產界的新常態。負債率——這是伴隨著“去杠桿”政策推行之后，眾多企業努力降低的經濟指標。據統計，中國房地產企業平均負債率約80%左右，而萬達的負債率在2017年年初僅為70.61%，相比而言其實并不高。

然而，多米諾骨牌一旦倒下，后續效應很難阻止。去庫存、去杠桿、降低負債率、回籠現金，將成為中國地產界的標準動作。那些負債率遠高于萬達的房企，清償債務的壓力和時間，遠不能和王健林的萬達相比。

現金流，依然是企業最寶貴的資源之一。未來，還有多少企業愿意把現金流往足球？

足協新政其實有預兆

近年來，多家國內企業和財團出現在有關收購、入股國外足球俱樂部的體育新聞中，其中不乏大連萬達、蘇寧集團、復星國際、華人文化產業投資基金這些在國內響當當的資本大鱷——

2014年，合力萬盛國際體育發展公司以800萬歐元的價格購買了荷蘭海牙俱樂部100%股權；

2015年，萬達斥資5200萬美元收購了西班牙馬德里競技20%的股份，并收購了瑞士體育賽事版權機構盈方體育傳媒集團；

同年，華人文化產業投資基金以4億美元收購了英超曼城俱樂部的母公司城市足球集團13%的股份，還收購了中超聯賽的轉播權；

2016年，中歐體育嘗試以5.2億歐元的價格收購意大利AC米蘭俱樂部99.93%的股權，不過最終完成這筆交易的主體叫羅森內里；同年，蘇寧以2.7億歐元的價格購買了國際米蘭70%的股權。

此外，兩位在中國國內也鮮為人知的企業主，分別收購了阿斯頓維拉和西布羅姆維奇，其中后者是新晉國腳張玉寧的新東家，簽下這名20歲球員之后，轉而租借給了德甲球隊不萊梅。

令國內球迷印象深刻的足球投資，更多來自天價外援的接踵而至。J馬、特謝拉、拉米雷斯、奧斯卡、胡克、特維斯……這些以前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歐洲球星，如今都被重金買到中超效力。與此同時，國家的巨額外匯，也在一點點被蠶食。

2017年2月23日，中國足協下發《關于規范管理職業俱樂部的通知》，其中頗為引人注目的兩項新規是“調整外籍球員上場規則”和“增加U23國內運動員上場規則”。從本賽季起，中超聯賽上場的外籍運動員（含亞外）調整為累計3次。

3個月后，5月24日，中國足協對新政作出重要補充：在《關于限制高價引援的通知》中規定，“自2017年夏季注冊轉會期起，對處于虧損狀態的俱樂部征收引援調節費用。對于有關俱樂部通過轉會引入球員的資金支出，將收取與引援支出等額的費用，該項費用全額納入中國足球發展基金會，用于青少年球員的培養、社會足球普及和足球公益活動?！?/p>

“非理性對外投資”

根據Wind統計，2015年和2016年，內地企業海外收購的足球隊數量已達12支。僅這兩年，中國企業收購海外球隊耗費的資金已經超過150億元人民幣。

今年6月，媒體報道銀監會要求各家銀行排查包括萬達、海航、復星、浙江羅森內里在內數家企業的授信。據悉，“排查對象多是近年來海外投資比較兇猛、在銀行業敞口較大的民營企業集團?！迸c這一表態同期，萬達、復星等幾家企業突遭股債雙殺，萬達電影股價一度暴跌9.87%。

根據商務部的數據，今年上半年，中國房地產業對外投資同比下降超過82%，只占同期中國對外投資總額的2%，文化、體育和娛樂業等海外投資也大幅下降了82.5%，只占同期對外投資總額的1%。2017年上半年，中國對外非金融類直接投資累計達到481.9億美元，同比下降45.8%。

7月18日上午，國家發改委就宏觀經濟運行情況舉行新聞發布會。國家發改委政研室主任、新聞發言人嚴鵬程指出：“有關部門將繼續關注房地產、酒店、影城、娛樂業、體育俱樂部等領域非理性對外投資傾向，防范對外投資風險，建議有關企業審慎決策。”

由此，國家層面對國內企業投資國外體育俱樂部定了性，即“非理性對外投資”。早在1899年，經濟學家凡勃倫就在其著作《有閑階級論》中首次提出了“炫耀性消費”的概念，而養一支職業球隊，無疑是頂級富豪的游戲。

中國商人都具有天生的政治敏銳性，相信他們會作出正確的決斷，不會為了炫耀和游戲而丟了老本。如果能把有限可用的現金流用在中國足球身上，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